【在线阅读】意林·原创版
不欠
平原马
交往过密,难免就会陷得太深。
太深的最大特点,是谁欠谁的说不清。或者,换一种表达就是,谁都觉得对方欠自己要更多一点。
这样的好处是,好的时候怎么都好;这样的坏处是,玩不到一块儿的时候,一触即崩。
好的时候,觉得自己拿出了全世界。崩了之后,觉得全世界都对不住自己。此前的赤诚,变成了此后的委屈。
一个始终不欠的人,给人的印象不会坏。首先,是一个不爱占便宜的人。其次,是一个对自我要求严格的人。最后,是一个性格深处宽厚善良的人。
这样的人,也许会有一些古板。但这种古板,恰恰透露着某种坚守和执着。相处的时间长了,终会赢得别人的赞许和尊重。
因为总有一天,这种人生态度,在他人的心底,会升腾为一种克制的平衡,一种稳重的美感,一种严谨的人格力量。
清淡生隽永。不欠,方可厮守日月长。
当然了,你可以让这个世界倒欠你一点。这样,也许会更心安,但也许会心酸。因为欠的人总在欠。也不是说你就不善良了,而是善良得更有原则了。无论多好的好,太轻易给出去,一来会显得廉价,二来很难被尊重。除非给了感恩的人,除非对方有一颗为爱流转的心,否则,不欠,也不被欠。
一个人在态度里铿锵,就会在交往中有力量。
在父亲的狂揍中长大,我不怪他
了了
我和老姚的战争始于1997年的一个午夜。据奶奶说,我出生的时候胎毛极厚。老姚看着我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这只猴是他儿子。在奶奶的捶打下,老姚不情愿地抱起我。我趁机把脚丫子塞进他嘴里,我们的第一次交锋,以老姚的失败告终。
那一刻,他大概是失望的。
此后的很多年,我也一直在让老姚失望。当然,他的失望在于自己是个普通的大人,而我却不是一个擅长妥协的小孩。
他给我报各色各样的补习班,数学语文、书法素描。其实我不讨厌上课,我讨厌的是放学和放假,这意味着我将和老姚待在一起。
老姚喜欢让我复述老师课上讲的内容,美其名曰帮我复习,然而我的语言组织能力天生就有问题,一开口,脑子就乱得像一团糨糊,于是我常常免不了受一顿毒打。
他下手极狠,专挑肉多的地方打,边打边骂“叫你撒谎,还说会”,最后骂得语无伦次。后来我才明白,我的表达困难症是“遗传”的。
尽管老姚对我的管教非常严格,但他忙于厂子的事,不能接我放学,这给了我释放压力的时间。那时我热衷于武力,学校后空地上若有约架,总能看到我的身影。
有一回,我打完架回家,一路上都沉浸在那记漂亮的勾拳里,没有注意到校服后背扯了个大口子。
老姚回来后,看见我端坐在桌前写作业,冲我点了点头。但他一走到我背后,我就感觉到一股杀气,还没来得及躲,一个带风的巴掌就拍在我的后脑勺上。
我不明不白地挨了一巴掌,怒火中烧,一下子从座位上蹦起来。只是,我立马就后悔了。老姚是个打架高手。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那顿打,老姚一边拽着我的衣服,一边大声质问我是不是打架了,我不说话,他就用粗木棍抽我屁股。
后来我被打急了眼,憋着哭腔大吼:“就许你打架!”他的棍子忽然就停在了半空。
那天晚上,老姚来我的房间叫我把裤子脱了,我吓个半死,以为他没解气,但他只是给我的屁股上涂红花油。
很多年后的一天,我才知道他年轻时打架把人肋骨打折,被学校开除。
他本应该在那一年参加高考,以他的成绩上榜几乎没有任何问题。但命运就此改变,老姚只能提早进入社会,开始天南海北地闯荡。他知道我的脾气,不希望我跟他一样好斗。然而那时我不懂,老姚也不和我沟通,只是加大监管力度。
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我的童年就是一部家暴史。幸好我够无赖,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反倒是老姚,被我气得够呛。
我的成绩一直很好,中考完后本能去最好的高中,但我故意填了一所离家很远的学校。
新学校让我脱离了老姚的视线,我常常逃课。美术生的大画室在学校的综合楼,我就去那里看女生画画,有时也跟着她们瞎画。有次被巡视的老师看到,他说我的型感非常好,但画得实在不怎么样。
我以为他在夸我。那之后,我沉迷绘画,买了几支笔天天在教室瞎画,每张纸都要署名:二中拉斐尔。
有一回,我不小心把画具带回家里。老姚看到“二中拉斐尔”的作品,站起来就要揍我。我绕着桌子躲,他抓起画纸撕得稀烂,边撕边骂:“还拉斐尔,书读不好,你就是个垃圾。”
那件事后,将近半年,我和老姚几乎不讲话。最后是老姚妥协,托我妈告诉我,可以学画画,但不能影响学习。然而那时,我早已对画画失去了兴趣。
即使我对老姚很不满,但我们从来没有起正面冲突。直到高二那年,我面临文理分科。
我执意学文科,老姚问我想报文科的原因,我告诉他,我不喜欢理科。他说:“喜欢顶啥用?这事就这么定了,理科好找工作……”我不等他说完,抄起身边的台灯扔在地上:“什么你都想管!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独自去年段长办公室要求调回文科班,但这老头把我一顿骂轰了出来,让我叫家长来。
我想到了我妈,但她告诉我:“你爸给你们那年段长送多少礼了,要不然,你天天逃课还能什么事都没有?你爸不想戳穿你,就想看看你自控能力强不强。想换班,我去没用,得你爸去。”
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我是绝不可能向老姚求情的。我没想过,老姚既然早知道我逃课,为什么在看到画时才发作。那时我更多的是有一种无力感,即使我没有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老姚还是有办法监视我,并且控制我人生的走向。
高考结束的夏天,我接到了消防部队的兵检通知。复检来临前的晚上,我在饭桌上宣布,如果复检通过就入伍。我妈抬起头来看看我,又看看我爸。
老姚“啪”的一声放下酒杯,问我:“你是在和我商量吗?”
我回道:“没有,就是通知一下。”又是“啪”的一声,老姚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起身走进房间。那时我的高考分数刚出来,老姚其实很高兴,跟亲戚朋友吹牛皮要大摆升学宴。
部队的生活比我想象中的要枯燥,手机上交,每个礼拜仅有五分钟的通话时间。
我妈每次都让我下一回打给老姚,说他想知道我的近况。但到下一个礼拜,我还是会打给妈妈。这些年,除了对峙,我和老姚从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过。
2015年除夕,我开始登上消防车执勤。那天晚上,我一共出了26趟火警,第二天才得空给家里拜年。我妈让我注意安全,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姚打断。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别像个傻子一样往前冲,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还有,我给你打点钱,去活动活动……”
没等他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我极端失望,一方面老姚的市侩让我反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没有一句肯定我的话。
没过多久,我妈给我发来消息,她希望我给老姚回个电话,他只是关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拿起手机又放下,最后也没有给他回电话。直到那年春天,我在一次救援中意外跌落,险些成为烈士。
我睁开眼的第一幅画面,就是老姚那张油腻腻的脸。他眼睛里布满的血丝看着有些吓人。老姚看见我醒来,迅速坐回床边的凳子上。
几天后的晚上,我去卫生间,看见老姚站在月光下。
突然,他转过身,往我这边走过来:“没吵着你吧?”
“没有,起来上厕所。”我说着想要起身。他制止我:“我抱你上轮椅。”
我说不用,但老姚像是没听到,他吭哧了半天,憋了一脑门的汗,才把我挪到轮椅上。
“你还不如让我自己走。”我说。老姚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从厕所出来时,老姚正坐在凳子上揉腰。意识到我在看他,他手一僵,不知道往哪里放。我看着他尽力掩饰着自己的老态,戏谑道:“按你以前的性格,就算我躺床上了,你也得骂死我。”
老姚沉默了很长时间,只说了一句:“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至于是不是我想要的样子,没有那么重要。”在他面前向来顽劣的我竟一时接不上话。
之后,在医院度过漫长的恢复期,我们还是很少讲话,还是会因为小事吵几句,但他的口气弱了许多,我也不再跟他死磕。
再后来,我顺利考上军校。放寒假回到家的那个晚上,老姚喝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我给他拿醒酒药时,老姚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抱住我,哭喊着:“你要是真没了,爸该怎么办啊?”
他哭得像个孩子,我只能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动作,拍着他的背,一遍遍告诉他:“没事的,没事的。”
(图/ 点点)
我终于与自己握手言和
凌羡渔
1
因为肥胖,走到哪里,我都是被打趣的对象,“憨坨”“胖坨”的外号不绝于耳。
我爱慕着楼上某个班的一名男生,却从不敢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所幸,还有一个特长能让我在自卑的泥潭里稍稍得到喘息,那就是演讲。
托演讲的福,语文组的老师对我青睐有加。那年秋天,老师推荐我作为全校三名选手之一,去参加全区的演讲比赛。我也格外争气,在那次比赛中取得了个人最好成绩——全区第二名,这也是学校在全区演讲比赛中取得的最好成绩。
比赛取得成功的那一针“鸡血”,让我在小半个月里都有些飘飘然,并促使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当又一节体育课来临时,我等在那个男生去操场的必经之路上,鼓起勇气跟他搭讪:“你好,我是楼下班级的许静,周末美术馆有画展,一起去看好吗?”
一瞬间的寂静像一个结界,笼罩在我和他的身上,静得连操场上刮过的风都听得见。
“我周末要去补习数学,不能和你一起去看画展,对不起。”在他开口的一瞬间,结界消失了。他的拒绝礼貌得无可挑剔,于我却如同当头棒喝,惊醒之后是无地自容。不争气的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依然是那个被打回原形的胖姑娘。
2
我缩回自卑的阴暗角落,连演讲都变成了提不起兴致的事,但这种消沉只有我自己知道。
一直对我期望颇高的语文老师察觉出了我的异样。因为,当又一次演讲比赛到来时,我失去了参与的兴趣。语文老师要求我必须参加,我却只对同桌谈了谈关于肥胖的苦恼。她说:“既然必须参加,你为何不就肥胖的问题谈一谈呢?”
这真是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提议。
于是,我把演讲稿题目定为“一个胖子的幸福和忧伤”。那是一次放飞自我的演讲,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整场演讲没有任何设计和竞赛的痕迹。我把自己在青春期对于肥胖的惧怕和自卑,为之懊恼和纠结的种种,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自嘲、调侃,我像聊天一样讲完了“胖”所带来的真实体验。讲完的那一刻,台下有持续5秒的静默,然后掌声响了起来。
长期以来,我需要靠演讲这副漂亮却虚假的面具来掩盖“胖”所带来的惶恐与自卑,却没有想到,卸下面具的那个真实的自我,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令人讨厌。那场演讲让我收获的还不止这些。比赛结束后,好几个听说了消息的隔壁班的男生女生都来和我说:“许静,其实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胖,也没有人觉得你是个讨厌的胖子啊!当你一脸严肃演讲的时候,我们还觉得你挺可爱的。”原来,一个开朗、乐观、自信、幽默的胖子,是值得被别人喜爱的。
3
在高二下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告别了胖子生涯。
我和我曾经爱慕的那个男生在体育课上“再续前缘”。一节体育课上,我在球场上练习投篮,他与他的同学经过。当听到我的同桌高喊我的名字时,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目光相交的那一瞬间,他眼里的讶异藏也藏不住。
我脑海中恶作剧的念头也在这一刻冒出:“怎么,认不出我来了?我是那个只会演讲的胖姑娘许静啊!”他显然想起了那次被他拒绝的邀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怎么会不记得啊?只是……你竟然瘦了那么多!”我继续厚颜地调侃着,“上次你拒绝了还是胖子的我,对我的打击真的很大。”
他愕然,继而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你误会了,我那一次是真的要补习数学。而且,那时候我和你根本不熟,你的邀请太突然了,你也要允许我做好心理准备嘛!”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纵使我再也不是那个需要惶恐地节食和锻炼的胖子,纵使我已经走出了肥胖带来的阴影,但在内心深处,我还是愿意做那个选择放飞自我、敢于诚实面对自己的胖姑娘。
那个夏天,我终于与旧时光里胖乎乎的自己握手言和。
(图/ 熊LALA)
发现班主任在窗外看我,我是否要看回去
Chris Chan
如果可以列出上学时候“十大令人恐惧的事情”,那么“发现班主任在窗外看着你”绝对可以位于前三。甚至毕业多年后,回想起那些被班主任在窗外的凝视支配的恐惧,双手还忍不住微微颤抖。
在这恐惧之下,冷静的我竟然开始在思考一个哲学问题:发现班主任正站在窗外看我,这个时候我要不要看回去?
好在我是读心理学的,我的心理学知识立马就派上了用场。
眼神交流在动物和人类中都很常见,不同的是动物在相视一眼后可能会打起来,因为眼神交流对于它们来说往往是一种潜在的危险信号。而人类的四目相对则更多的是传达交流和互动的社会信号,眼神交流之后人们往往会进一步进行言语交流,我们把这称为眼神交流效应。
而这一眼,就会让我的杏仁核着了魔。
这是因为我们的情感唤起是由杏仁核控制的,它是我们人类的“恐惧中心”。早在1956年韦斯克兰茨在猴子身上的研究就发现,只要切除猴子大脑双侧的杏仁核,它就会变得无所畏惧,不再害怕危险的蛇,也不再害怕人类,同时也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降临。
这在人类身上也是一样的,最经典的研究是关于一种极其罕见的基因疾病——类脂质蛋白沉积症的研究。这种基因疾病会让患者的双侧杏仁核慢慢萎缩直至消失,研究者发现这样的患者其他情绪都没有任何异常,唯独丧失了恐惧能力,不害怕任何危险。
那么,核心问题来了。发现班主任站在窗外看你的时候是否要看回去?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你坐在课室里,无非是在做这三件事情:开小差、听课、刷题,我们就从心理学角度,来看看这三种情境下该怎么办。
灵魂拷问一:如果此时在开小差怎么办?
开小差,如果发现班主任在窗外看你,该怎么办?我的建议是绝对不要看回去。
因为此时你在开小差,所以班主任的眼神可以认为是一种消极信号,这时候进行眼神交流会引发消极情绪。而且眼神交流是一种双向的社会信号,当班主任在窗外看你的时候是在发送一个信息“我正在看着你”,而当你回看班主任的时候,就等于向他发送了想要交流的信号。如果这时候班主任问一句:小A你在干吗?岂不是很尴尬?
我们换位思考,从班主任的角度出发,如果此时你不回看班主任,假装不知道TA在看你,那这样应该就不会引发班主任的任何反应。
最终你将凭借着一颗强大心脏成功化险为夷。
灵魂拷问二:如果此时你在认真听课怎么办?
尽管此时的眼神交流是一种积极信号,但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看回去。
因为眼神交流会让人分心。
因为眼神交流是需要耗费认知资源的,如果你在认真听数学老师演算数学题的时候与班主任进行了眼神交流,那你可能就很难有足够的认知资源听懂这道数学题了。所以不仅建议大家在听课的时候不要去看窗外的班主任,也不要一直盯着你的科任老师的脸看,万一来个眼神交流,这题你怕是听不懂了。
奉劝各位上课时紧盯黑板,学习效果更佳。
灵魂拷问三:如果此时在疯狂刷题怎么办?
那这个时候我的建议就是,大方地看回去。
因为眼神交流也可以提高自我参照水平,让你把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提高与自我有关的感知和记忆。
所以通过与班主任的疯狂对视,尽管这并不一定有利于你的刷题效率,但也许你会更加容易发现刚刚做的那道题好像是做错了,或者是你今天的作业是不是还没做,又或者是突然怀疑今天中午吃的青菜是不是留了一片叶子在牙齿上……
班主任的凝视并不可怕,只要我们分清场合,做该做的事情,就不会被请进办公室喝茶。
对于眼神交流这个行为的研究本身还存在争议的地方,因此对于现实并不具备绝对的指导意义。凡事都有个万一,所以我建议大家还是好好学习,别搞小动作。
(图/ 蝈菓猫)
不必在乎
刘 墉
刘墉,著名作家,画家,与《意林》合作新书《愿你一世从容》热销中。
如果处处都在乎别人,哪里还有自己?如果不能克服自己天生的弱点,如何战胜别人?请深思!
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当你练琴的时候,我很少坐在旁边,甚至可以说,我是故意地避开。明明我在场的时刻,你会弹得特别卖力,为什么我反而要躲开呢?
答案是:就因为你弹得特别卖力!
我发现当我在别的房间时,你会一小节、一小节地反复练习,磨那些细微的地方,但是只要我一走近,你为了表现,往往立刻加快速度与力量,弹出华丽的段落,问题是在那震人的琴音后面,是不是只有着贫乏的内容与浮夸的技巧呢?
这也使我想起大学刚毕业那年,主演话剧《武陵人》,在头一场戏之后,有位演员高兴地拿着报上的剧评宣读。编剧张晓风女士却淡淡地说:“何必介意别人写些什么,首先要想想,那写评论的人,有多少分量。他如果说好,值得我们多么高兴?他说坏,又能减损我们多少……”
当时,我十分诧异这位平常谦虚无比的女作家,居然会说出那么狂傲的话。但在事后想想,却觉得这正是一位艺术家应当持有的态度。
无可否认,人有群体性,听到大家鼓掌,常在没弄清楚什么事情之前,便也跟着鼓掌,问题是,如果我们处处听别人的,哪里还有自己?
即使是自己,也不能完全听自己的!这句话听来矛盾,其实有大道理。这是因为我们自己都有天生的弱点,譬如缺乏耐性、爱拖延、懒散。记得我在高一的时候,每次作文总是虎头蛇尾,写不到三百字,就草草结束,成绩自然不好。而坐在我后面的一位姓吴的同学,却回回拿高分。有一天我把他的作文拿过来细细看了一遍,才发觉除了破题,还要正面谈、反面谈,再加综合结论。“真累啊!”我说。
可是我居然耐下心,试着一边写,一边告诉自己“别急”,我终于写完了,当我拿着发回的作文簿,看着那可爱的“甲”和美好的评语时,心想:原来得高分不难,就是别急!
对!就是别急——不要急着在人前表现自己,更不要因为心急,而破坏了自己应有的计划!如果你想盖五十层大楼,需要打五层以上的地基;如果你只想盖五层楼,那么一层的地基就成了。最重要的是,如果你是前者,必须知道:当别人的五层楼完工时,你的地基可能还没有打好。如果因为羡慕别人的五层成绩,或被那落成的鞭炮声扰得心慌意乱……只怕你就没有资格去盖五十层的大楼了!
如果处处都在乎别人,哪里还有自己?如果不能克服自己天生的弱点,如何战胜别人?
请深思!(图/孙小片)
意林名家励志臻选——刘墉
刘墉创作45 年, 集生命智慧大成之书,臻选刘墉生平众多畅销书精华智慧的醍醐灌顶之书。
人生最好的状态,不过“从容”二字,身心从容,方论成败得失。生命从容,才是最大福报!
给他们一个梦
尤 今
尤今,新加坡著名女作家,新华文学奖获得者,与《意林》合作新书《来者,必去》即将上市。
我伏案埋首,孜孜不倦地写,写写写、写写写,一心只希望以文字为读者的精神世界开拓出一片又一片怡情养性的草地。孩童与成人,都需要精神的草原啊!
大地有耳朵吗?有。我相信有,是因为母亲说它有。
母亲绘声绘影地说:“人间每天都有许多有趣的事情发生,大地好奇,便把长长的耳朵伸出地面来听。”
天上的云有眼睛吗?有。我相信有,是因为母亲说它有。
母亲煞有介事地说:“善良的云,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它在天上飘来飘去,一看到人间发生不平的事、不乐的事,便扑簌簌地掉泪,我们把这泪唤为雨。”
海洋有嘴巴吗?有。我相信有,是因为母亲说它有。
母亲言之凿凿地说:“海洋的嘴巴大大的、阔阔的,它喜欢唱歌,当它唱歌的时候,海涛便穿着镶上花边的裙子,一进一退地跳舞;海鸥呢,听得入神,看得入迷,在海洋的上方盘旋不去。”
树木有手脚吗?有。我相信有,是因为母亲说它有。
母亲口沫横飞地说:“树根是它的脚,树枝是它的手。你们可不要随意踏它的脚,更不要随便拗它的手,它会痛的哟!”
母亲随口编造的故事,为我的想象力装上了一对美丽的翅膀,带着我高高地飞;而那个声色娱乐匮乏的时代又赋予我一颗单纯的心,使我得以充分地浸浴于故事所带来的童趣里。等我略识之无而跌入由文字所酿造的醇酒内,我才醺醺然地发现,口语的张力,其实远远不及文字。
口述的故事像纸鸢,非常有趣,可是,它所能飞的高度有限,能提供思索的空间也极有限;文字的世界呢,却像连绵不断的风、强劲有力的风,能将你带到云深不知处,让你哭哭笑笑不能自主,让你反刍,让你思考,也让你的想象力无拘无束地扩展到极限。
从此,痴痴地迷上了文字,难以自拔。
如果说文字是桑叶,我便是春蚕;如果说文字是落叶,我便是狂风;如果说文字是池塘,我便是锦鲤。而今,文字已经变成了我的氧气。
现在的孩童,不相信大地有耳朵、浮云有眼睛、海洋有嘴巴、火山有鼻子、树木有手脚。
不相信,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忙得没有讲故事的余暇和心情。
不相信,也是因为泛滥的资讯过早地戳破了他们童稚的梦。
早熟的孩童,无趣地活在一个无梦的年代里。
一个无梦的孩子,肯定无法将快乐的色素织入人生的锦衣里。
能扭转乾坤的,只有文字。
把亲爱的孩童化成一只只可爱的绵羊,将他们放逐到文字广袤的草地上,让他们尽情地、尽量地嚼食文字的绿草,从中汲取精神的养分,寻觅人生的大乐趣。当文字的嫩草在孩子的味蕾上泛出让他难忘的甜味时,阅读便会让他终生上瘾。长期以来,我伏案埋首,孜孜不倦地写,写写写、写写写,一心只希望以文字为读者的精神世界开拓出一片又一片怡情养性的草地。
孩童与成人,都需要精神的草原啊!
(图/ 果酱的酱)
鼻子底下就是路
张晓风
张晓风,中国当代十大散文家之一,华语散文最温柔的一支笔,与《意林》合作新书《你好吗》热销中。
走下地下铁,只见中环车站人潮汹涌,我站住,盘算一番,要去找个人来问话。虽然满车站都是人,但我问路自有精挑细选的原则:
第一,此人必须慈眉善目,犯不上问路问上凶神恶煞。
第二,此人走路速度必须不疾不徐,走得太快的人你一句话没说完,他已蹿到十米外去了,问了等于白问。
第三,如果能碰到一对夫妇或情侣最好,一方面“一箭双雕”,两个人里面至少有一个会知道你要问的路,另一方面大城市里的孤身女子甚至孤身男子都相当自危,陌生人上来搭话,难免让人害怕,一对人就自然而然胆子大多了。
第四,偶然能向慧黠自信的女孩问上话也不错,她们偶或一时兴起,也会陪我走上一段路。
第五,站在路边做等人状的年轻人千万别去问,他们的一颗心早因为对方的迟到急得沸腾起来,哪里有情绪理你?
今天运气不错,那两个边说边笑的、衣着清爽的年轻女孩看起来就很理想,我于是赶上前去,问:“母该垒(‘不该你’,即对不起之意),‘德铺道中’顶航(顶是‘怎’的意思,航是‘行走’的意思)?”我用的是新学的广东话。
“啊,果边航(这边行)就得了(就可以了)!”
两人还把我送到正确的出口处,指了方向,才道了再见。其实,我皮包里是有一份地图的,但我喜欢问路,地图太现代感了,我用不习惯,我仍然喜欢旧小说里的行路人,跨马走到三岔路口,跳下马唱声喏,对路边下棋的老者问道:
“老伯,此去柳家庄悦来客栈打哪里走?约莫还有多远脚程?”
老者抬头,骑者一脸英气逼人,老者为他指了路,无限可能的情节在读者面前展开……我爱的是这种问路,问路几乎是我碰到机会就要发作的怪癖,原因很简单,我喜欢问路。至于我为什么喜欢问路,则和外婆有很大关系。外婆不识字,且早逝,我对她的记忆多半是片断的,例如她喜欢自己捻棉成线,工具是一根筷子和一枚制线,但她令我最心折的一点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小时候,你外婆常支使我们去跑腿,叫我们到某某路去办事,我从小胆小,就说:‘妈妈,那条路在哪里?我不会走啊!’你外婆脾气坏,立刻骂起来:‘不认路,不认路,你真没用,路——鼻子底下就是路。’我听不懂,说:‘妈妈,鼻子底下哪有路呀?’后来才明白,原来你外婆是说鼻子底下就是嘴,有嘴就能问路!”
我从那一刻立刻迷上我的外婆,包括她的漂亮,她不识字却自具智慧,她把长工、短工、田产、地产管理得井井有条的精力以及她蛮横的坏脾气。
每次,我所问到的,岂止是一条路的方向,难道不也是冷漠的都市人的一颗犹温的心吗?而另一方面,我不自量力,叩前贤以求大音,所要问的,不也是可渡的津口,可行的阡陌吗?每一次,我在陌生的城市里问路,每一次我接受陌生人的指点和微笑,我都会想起外婆,谁也不是一出世就藏有一幅地图的人,天涯的道路也无非边走边问,一路问出来的啊! (图/罗再武)
名家励志臻选——张晓风
名篇美文,精心臻选;
32 开读本,典雅精巧。
学生写作、学习的优选读本。
当代著名散文家张晓风执笔50 年精华,墨海燃情,将爱煮醉。
一条醒世脱俗的毛毛虫
马 德
马德,意林签约作家,其作品被收录到数百种选本中,与《意林》合作新书《你不必背负全世界》热销中。
我的一天,是从幽曲的洞穴中探出头的那一刻开始的。
我不会计较这是早晨还是中午,没有谁要求我必须在什么时候钻出来,我坚持着自由的心性,伸完一个懒腰,打过一个哈欠,便让妩媚的阳光一览无余地倾泻在我通体乳白的身上。
我挺喜欢这个地方,有一大片的草地,有一棵直入云霄的树,还有一两声的鸟鸣,恬淡、幽静而又与世无争。我故意不把一片草地走完,也不愿急着攀上树的顶峰,我知道生活中有一种极致不需要抵达,我只想在内心深处,享受生命因探索而带来的愉悦过程。
我把家建在这面偏僻的土坡上。草牖柴扉,蓬门荜户,我不想打肿自己充胖子,我要让外在的一切形式都朴素些,以贴近内心的朴素。
我发现我在寂静中活得很好,就尽量让自己离喧嚣远一些,于是朋友很少,只有淡泊的一两个,也懒洋洋地不常来往。
有一天在路上我遇到了一条素昧平生的虫子,我们谈得很多,从早晨到傍晚,然后一直到星辉满天,因为我们所谈的东西都带着对生命的敬畏、尊重和关爱,所以我们彼此赢得了对方,它走的时候,只翻过一枚大草叶片,便没入夜色当中。
我知道自己太渺小了,身边有许多庞大而且不可一世的天敌,比如一群鸟雀,稍不留神就会成为它们的腹中之物。
我知道真正的强大不是体魄的强大,而是内心的强大。一个叫海明威的人说:人生来可以被毁灭,但是决不能被打败。外表弱小的毛毛虫的精神世界也是这样的,所以,我要让自己柔弱的身姿,即便在毁灭的那一刻,折射给这个世界的也应该是强悍,而绝不是虚弱的内心。
善念,是培植在内心深处的一棵树,不要因为善小,而忘记在对方干渴的时候端上一瓢水,倒伏的时候及时扶一把,郁闷的时候送上一句安慰的话,这点滴的善最终会为我们的生活结出快乐。
我懂得寻找怎样的一只虫子开始我的爱情,我可以活得卑微,但绝不能让自己的爱情沦落在卑微之中。爱的门当户对,不是对等门第,而是对等和谐的心灵。所以我也不想通过爱情去攀附权贵,用牺牲爱的方式,让自己摇身一变成为财富的附庸。我要紧紧地握住爱的真谛,相濡以沫地操练爱情,我懂得,在爱的天平中,重要的是要多为所爱的一方增加砝码,让爱为对方而倾斜,这样的爱情才会求得最大的平衡。
我要平静地告诉孩子,作为毛毛虫的后代,不要想在祖辈的手上得到什么遗产,以荫庇自己轻松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我要告诉他们的是:我们可以活得贫穷,但不能失了风骨;我们可以活得土头土脑,但不能胸无大志。
三餐就简,随便一点露水,任意一枝绿叶,就可以吃饱喝足。洞穴狭小,以枯叶为床,与风同眠,在一地浅吟低唱的呼噜中,也可以睡得安稳踏实。
如果不远处,能有一溪清流,时时濯我手足,或许我会活得更洁净;如果常能有智者夜半降临,让我醍醐灌顶,也许我会活得更轻松。
(图/ 麦小片)
名家励志臻选——马德
散文名家马德,数十年积累、沉淀精华之作。
作品多篇入选《语文》教材,多次入选中高考阅读篇目。爱不怕,想去占有,就可怕了。有一种人生至境叫放下。
小理想
莫小米
莫小米,著名作家,与《意林》合作新书《谢世间赠我喜怒哀乐》即将惊艳上市!
小伙子说,能提供优质的服务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更何况运营一家店铺涉及的知识,其实非常具有挑战性。小理想,并不简单。
筒骨大排、活鱼活虾、蔬菜水果、面条年糕……这里是农贸市场,市声喧闹,烟火人间。
在此中间,藏着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咖啡店。
四平方米店铺,勉强站两人,还得是瘦子。店外侧就是菜场过道,只能紧凑地放一个小吧椅。一张宣传告示蛮醒目:“环保主义,自带杯子减五元。”
小店刚开业时,没人看好。咖啡是年轻人的爱好,走过路过此地的,有几个年轻人?咖啡的香气,和肉味鱼腥味混杂,会不会很怪?
是很怪,不合常理。敢于选址于此,一是为了房租便宜,更重要的是,有底气,相信自己能做出好的咖啡。
店主是一对“90后”小情侣。男孩大学学的是气象专业,毕业后找工作不顺,应聘到咖啡馆打工,一做六年,熟悉了各个环节;女孩也是毕业后成了一名咖啡师,从业超过四年。从咖啡豆的选择、烘焙以及咖啡的制作上,两人都算是老手,无论是传统咖啡还是创意咖啡,都信手拈来。可谓志同道合。
置身菜场,却处黄金地段。他们的顾客,以周边写字楼的外卖为主,写字楼都有咖啡机,那么他们必须比咖啡机做得更好更香。天天路过的买菜族,五六十岁,也是改革开放后喝着咖啡谈恋爱的呢,小店激起了他们的甜蜜回忆,也会时而光顾,何况自带杯子,还可省五元。
网络时代,易红,也易亡。菜场咖啡红了,很多人抛出橄榄枝,小情侣不为所动,先实现小理想,再做谋求。
一些人好说大理想: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梦有多远,人生就有多远。这对小情侣,定个小理想,一杯一杯地做咖啡,挺好。
其实如今怀抱小理想的年轻人不在少数,不少有大学文凭者脚踏实地,愿意从快递员、便利店店员等做起。
你可曾注意到从前的小杂货店和如今便利店的区别?从地处街头巷口、货品包罗万象这点看,有点类似,大不同的是,小杂货店是老人常常光顾的地方,便利店却是年轻人的集聚地。
尤其是深夜,霓虹灯暗下去之后,便利店的灯光便是城市温暖的小岛,人和人的关系都变得不一样。
有人问刚刚晋升为店长的小伙子,为什么选择做这种看似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的工作,而不是用大学所学专业知识来拓展自己呢?小伙子说,能提供优质的服务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更何况运营一家店铺涉及的知识,其实非常具有挑战性。
小理想,并不简单。
(图/ 鹿川)
云流动的声音
蒋 勋
蒋勋,画家、诗人、作家,著有《孤独六讲》《生活十讲》等。
优雅地飘浮、流荡,不疾不徐,在空中留下它们有时银白、有时淡淡银灰的声音。我听着云流动的声音,比水要轻盈,云岚移动,很慢,若有若无,若断若续。
你知道吗?为了让稻谷在夜里好好休息,池上许多地区没有路灯。让稻谷休息、睡眠,像人睡足了觉,才有饱满的身体。
因此,几条我最爱在夜里散步的路,都没有照明,如果没有云遮挡,抬头时就看到漫天撒开的星斗。大概住一个月,很快就会熟悉不同季节、不同时辰星座升起或沉落的位置。
我还是有莫名的冲动,有时闭起眼睛,聆听天上星辰流转的声音,升起或沉落,都如此安静没有喧哗。
我尝试听更多细微的声音,像庄子说的“天籁”。“天籁”是大自然里悦爱或亲昵的声音吧,“天籁”或许也就是自己心底的声音,可以在像池上这样安静的地方听到“天籁”,也就找回了自己。在池上住到一个月后,就开始向四处去游荡。如果步行,沿着新武吕溪的溪涧峡谷,可以走到这条溪汇入卑南溪的交汇处。两条溪涧的水声不同,碰到不同的礁石,有不同的声音,碰到岩壁转弯的时候,也有声音。
我仔细聆听,声音里有寻找,有盼望,有眷恋,有舍得,也有舍不得,有那么多点点滴滴的心事。
我走到溪畔山坡上的雾鹿部落,看小学生在校园升旗,大片的番茄田不知为何落满一地番茄,任其腐烂。记得山坡上的昙花吗?在月光下同时开放了数百朵,我仿佛也听到昙花绽放时欢欣又有一点凄楚的声音。
回到池上,走过育苗中心,看到一条一条长约一百米的白布,铺在地上,有人细心浇水。
我好奇地翻开湿润的白布一角偷窥,一粒一粒的稻谷,刚冒出针尖般白白的嫩芽,像许多胎儿,我听着它们初初透出呼吸的声音,吱吱喳喳,也像在欢欣对话。在长河和大山之间,听着千百种自然间的“天籁”好像也就慢慢找回了自己身体里很深很深的声音的记忆。
像池上的云,可以很高,也可以很低,低到贴近稻秧,在每一片秧苗上留下一粒一粒晶莹的露水,让睡觉饱足的秧苗在朝阳升起以前醒来。云可以如此无事,没有目的地来,没有目的地又走了。初春的某一天, 我听到一株苦楝树将要吐芽的声音,声音里带一点粉紫,才刚立春,纵谷还很冷,但是那一株苦楝树仿佛忍不住要赶快醒来。入睡以前和苏醒时分,我总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聆听许多种声音。最安静的是云缓慢流走的声音,清晨或暗夜里,无踪无影的云,优雅地飘浮、流荡,不疾不徐,在空中留下它们有时银白、有时淡淡银灰的声音。
我听着云流动的声音,比水要轻盈,云岚移动,很慢,若有若无,若断若续。
(图/ 兜子)
顶碗少年
赵丽宏
赵丽宏,作家、散文家、诗人。著有《生命草》《灵魂的倾诉》《岛人笔记》等。
有些偶然遇到的事情,竟会难以忘怀,并且时时萦绕于心。因为,你也许能从中不断地得到启示,悟出一些人生的哲理。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有一次,我在上海大世界的露天剧场里看杂技表演。节目很精彩,场内座无虚席。坐在前几排的,全是来自异国的旅游者,优美的东方杂技,使他们入迷了,他们和中国观众一起,为每一个节目喝彩鼓掌。
一位英俊少年出场了。在轻松优雅的乐曲声里,只见他头上顶着高高的一摞金边红花白瓷碗,柔软而又自然地舒展着肢体,做出各种各样令人惊羡的动作,忽而卧倒,忽而跃起……碗,在他的头顶上摇摇晃晃,却总是不掉下来。最后他骑在另一位演员身上,两个人一会儿站起,一会儿躺下,一会儿用各种姿态转动着身躯。站在别人晃动着的身体上,很难再保持平衡,他头顶上的碗,摇晃得厉害起来。在一个大幅度转身的刹那间,那一大摞碗突然从他头上掉了下来!这意想不到的失误,让所有观众都惊呆了。
台上并没有慌乱。顶碗的少年歉疚地微笑着,不失风度地向观众鞠了一躬。一位姑娘走出来,扫起了地上的碎瓷片,又捧出一大摞碗,还是金边红花白瓷碗,整整十只,一只不少。于是,音乐又响起来,碗又高高地顶到了少年头上。一切重新开始。少年很沉着,不慌不忙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依然是那么轻松优美,紧张不安的观众又陶醉在他的表演之中。到最后关头了,又是两个人叠在一起,又是一个接一个艰难的转身。碗,又在他头顶摇晃起来。观众们屏住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头上的碗……眼看身体已经转过来了,几个性急的外国观众忍不住拍响了巴掌。那一摞碗却仿佛故意捣蛋,突然跳起摇摆舞来。少年急忙晃动脑袋保持平衡,可是碗又掉了下来。
剧场里一片喧哗。台上,顶碗少年呆呆地站着,脸上全是汗珠,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还是那位姑娘,走出来扫去了地上的碎瓷片。观众中有人在大声地喊:“行了,不要再来了,演下一个节目吧!”好多人附和着喊起来。一位矮小结实的白发老者从后台走到灯光下,他的手里,依然是一摞金边红花白瓷碗。他走到少年面前,脸上微笑着,并无责怪的神色。他把手中的碗交给少年,然后抚摩着少年的肩胛,轻轻摇了一下,嘴里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少年镇静下来,手捧着新碗,又深深地向观众鞠了一躬。
音乐第三次奏响了!剧场里静得没有一丝声息。有一些女观众,索性用手捂住了眼睛。这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拼搏!当那摞碗又剧烈地晃动起来时,少年轻轻抖了一下脑袋,终于把碗稳住了。全场响起了暴风雨般的响声。
在以后的岁月里,不知怎的,我常常会想起这位顶碗少年,想起他那一次的演出,每每想起,总会有一阵微微的激动。
(图/ 小粒团)
倒数第五天
一 格
一格,原名李一格,作家,著有《逐步》《格外》等。
傍晚我在圣马丁广场(PlazaSan Martin)跑步,天从白跑到蓝,从蓝跑到粉。西边,粉从钟塔散开,染了树和楼,捎带中央车站进出的人。我停下来站在石栏前。石栏下的一片草地,人们并肩而坐,把心上了色。粉色是阿根廷人回家的信号,在空中报时、指路。回家是无须选择的路,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今天,我没空想并坐的隐喻或钟声的传递。我只好惜别。长椅上读书的太太,草地上亲吻的情侣,小路上颠球的姑娘,大树下横卧的流浪汉。再见,我要回家了。
历史学家将贯穿阿根廷、智利、巴拉圭和乌拉圭的地域称为南锥体。锥体的“南极”差一点碰触南极半岛,“南极”与南极藕断丝连。前哥伦布时期,整个锥体灰蒙蒙的,还没有发达的迹象。然而地球的浪漫始于贫瘠,自然由人的发现而展现。谁是第一个出生在南美的小孩子?祖先是否预言了今天?有一天大西洋成了征途,潘帕斯平原成了耕地,土著族人将迎来洋人,灰土地将变为粉红的心跳。
再见,粉红的歌。扎马尾辫的男人,你有把粉红吉他。两个孩子跟在你身后走进车厢,又转到你面前一起修音箱。一站过去,又是一站。你搂过孩子的脑袋,吻上额头。第三站,你们拖着音箱下车了。接着进来的两个年轻人把过道当剧场,精彩表演引得乘客捧腹。我在笑声中想象你的嗓音,想象你的吉他。
再见,粉红的劫。你身穿粉红热裤,腰细腿长,浑身闪烁。你在大马路上一把拉过我朋友,按住他的肩,推到路边停靠的轿车上,车禁不住抖了一下。
你吻,你咬,你摸,你是诱惑,注定要钓到我可怜的美国朋友——裤兜里的手机。你一眨眼跑开,扭着胯,扬起发。
再见,粉红的烟。消瘦的女人,你波浪发里的雨水粘住你的脸。暴雨,我躲进路边屋檐下,一步迈到你身边。你斜靠在石柱上,吐一口烟圈。你的样子由湿气冲散,雨滴点亮你凉鞋里的粉红指甲。
你不看我,只是伸手递一根烟,我摇摇头,你却转过身来打量我。雨中的布宜诺斯艾利斯适宜聊天和拥抱,牛奶咖啡和焦糖羊角面包。我庆幸此时你无声无味。
再见,粉红的心。这座城市拥有世界上最多的心理医生,你是其中最不像心理医生的人。你在弗洛伊德公馆附近工作,英语说得又涩又慢。你带我来咖啡馆,坐在绿色植物中晒太阳。最热的太阳可以让人打寒战。也许,我在想:爱是一头不想做骆驼的骆驼,背负的最沉重的东西就是爱。我曾独自跋涉荒漠,心里的爱漫漫无极。除了爱,一切都在消耗我。卸了负担之时即濒临死去。爱是病死的。
爱让人匍匐长大……面对沉默的我,四十岁的你像听童话故事的小女孩,不谈天,不谈心理,只留眼角的皱纹对我微笑。专业不如智慧,智慧不如你粉红的心。
再见,粉红的夜。你是我的第一位西语老师,白天是老师,晚上是酒吧主人,夜里是作家。你的酒吧老旧,清静。舞台上的探戈,吧台后的你,一样歌唱,一样寡言,一样在夜半时分变漂亮。梦是夜里滋生出来的。我只见过你两回,在我抵达阿根廷的第一周,在我离开阿根廷的最后一周。再见,中央车站进出的人。我们都要回家了。
当天色粉红时,我会想起你。当你粉红时,我会想起阿根廷。
(图/HHYM)
宁为巨鲸,不做人鱼
译/夏建清
健身房门口,贴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位骨感美女,配着这样的文字:今夏,你想成为美人鱼,还是巨鲸?
不久,画旁出现了一封信,一位女子的手笔,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人们,鲸鱼身边总有许多朋友,海豚、海豹,好奇的人类都是它们的朋友,鲸鱼对孩子温柔体贴,像海豚一样疯狂嬉戏,大口大口地蚕食对虾,它们整天游来游去,游向神奇的巴塔哥尼亚,游向巴伦支海,游向波利尼西亚的珊瑚礁。
鲸鱼有美妙的歌喉,时常出现在广告中,令人印象深刻,如此可爱的动物,大家都来保护,大家都会羡慕。
而美人鱼并不存在。即使美人鱼存在,她们也会排着队去看心理医生,解决其性格分裂的问题:女人还是鱼?是的,她们会很可爱,但是很孤独,很悲伤。
并且,有谁会要一个散发着鱼腥味的女孩在身旁?
毫无疑问,我宁愿做条巨鲸。
当美人鱼告诉我们只有苗条才是美时,我选择和孩子们一起吃冰激凌,与丈夫一起吃晚餐,与朋友们一起吃喝玩乐。
我们女人,体重增加,是因为我们聚集了如此多的智慧和知识,由于我们头脑中没有足够的空间,所以智慧和知识遍及全身。
我们不肥胖,我们是发育良好。
每次我在镜中欣赏自己的线条,我都对自己说:“我是多么令人惊艳!”
套子
亦 舒
友人置了一辆小跑车,车头穿一只套子,非常合身可爱,车头灯,倒后镜,都可以自孔洞中露出运用。
赞叹之余,也发觉不会比沙发套、手套、鞋袜,以及床罩……更难做吧。
人类喜欢用套子把东西套起来。
一些女士的衣服,巧夺天工,多一分嫌宽,少一分嫌窄,如第二层皮肤那样贴在身上,像薄膜一般。
那么,皮肤又是我们最重要的一个套子,神妙无比,自动维修,但有时,用久了,松弛,也靠人工修葺,拉一拉,缝一缝,好看得多。
为求保护自己,我们也设计一种无形的套子,像金钟罩一样,现代名称叫形象,遮住真面目。
我们的真相一定是很丑陋的吧,不然的话,为什么费尽心思来遮遮掩掩呢?
越成熟的人,越是擅长掩饰,除下面具、套子,不知如何做人。
许多人自诩有真性情,这真性情,大概也是套子。
老守一井
冯 唐
曾国藩说:“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
这个世界,有才华的人毕竟是极少数。芸芸大众,只有用功,老守一井,埋头往下挖。
我们自己以及我们目光所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庸才,深深记得:安身立命,掘井及泉,自己养活自己,不给其他人添麻烦,胜过其他人间无数。
顺与逆
倪 匡
任何人的一生之中,都有顺境和逆境。顺和逆,是由环境决定的吗?少年人或成年人可以这样想,但一到中年,就会明白,哦!原来顺境和逆境,都是由自己决定的。到了有更进一步的认识时,就更会知道,顺境或逆境,都是由自己的性格决定的。性格,决定了一切。
一个人,每天,每时,每刻,都可以选择走两条或以上的路,终于走的是哪一条,做的是什么事,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之中,都是由这个人的性格来决定的。希特勒如果性格柔顺、安贫乐道,他就是一个快乐的油漆匠,不会去奋斗什么。温莎公爵如果怕别人非议,他就会是一个普通的英国国王,不会是举世公认的伟大情人。
一个人的性格够狠,不理他人的死活,他就有更多的机会,在他个人方面获得成功,一个人如果顾了这个又要顾那个,重重顾忌压着他,他就一定是失败的成分,远远超过成功。
一个人,有敢于面对现实的性格,他的境地,也必然明朗简单,一个人如果一直把头埋在沙里,希望现实是可以逃避的,那么,他的一生,必然如同逃犯一样,不会有半分快乐。
顺、逆,只是一个人的意念。
牧民和一株草
王 族
一天,我看见一位牧民用手在草场上刨着什么,好半天都不离开。我走过去,见他神情专注,双手小心翼翼地在刨一株草周围的沙子。我问他:“你在干什么呢?”
他说:“我在帮这株草。”
我不解,便问他:“你怎么帮它?”
“去年的风调皮得很,刮到这里,不光刮来了雪,还刮来了沙子,把好好的一株草给埋住了。草的力气小嘛,我帮它一下。”
“它今年能长出来吗?”
“能,能长出来。去年它在嘛,喂了我的羊,今年我们不能不再见面。”
我不再问他什么,牧民细致到这种地步,外人便不能打扰他。他知道一株草今年没有长出来,就用手把压住它的土刨去。在他心中,一株草与牧场、牛羊一样重要。
大小皆无限
石兵
这世上,极大与极小的事都有无限的奥妙与秘密。
极大者,壮志豪情,须弥之巅;极小者,针眼米粒,芥子之微。两者一在高远,一在幽深,高远是一种地理的无限,幽深是一种想象的无穷。极大者令人目不暇接,极小者让人雾里看花,两者殊途却同归,交错而互补。从另一方面来看,极大者是世界,极小者便是自我。极大者需要以脚步来丈量,用雄心来容纳;极小者需要以思想来探寻,用智慧来获取。
我们目力所及多是极大的事物,举目远眺目力有限,远得看不清,如同蒙着雾气遮着轻纱。可偶尔俯首,却又总能发现脚下或手边那些微不足道的事物,在凝视放大之后,竟也存在诸多的私密与神奇。或许,这便是极大者与极小者的区别吧。
大小虽皆无限,却因各自视角的不同而存在缺陷,两者之间必然存在契合点——大处不迷茫,小处不纠结;大处有格局,小处讲精致;大处现胸怀,小处多内省。找到这个契合点,极大者的壮美与极小者的微妙才能合而为一,成为行走世间的睿智与依凭。
家猫一族
亦舒
报道称:许多日本白领女性,只向往家居舒适生活,有妙龄女郎透露,她已有半年没有参与城市中夜生活了,过去,她一度追随潮流,喜欢试新,现在,已经厌倦,况且那里再也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日本人给这些喜欢耽在家中的女白领起了绰号,叫家猫一族。
啊哈,原来世上懒猫日渐增加。
越来越不想出去,爱同家人吃顿简单的晚餐,看一出喜剧片,打个呵欠,早睡早起。
舒适是大前提,你认为我落后?我认为你白忙,欢场哪里来的真情,兜到皮肤打折,头发全白,也找不到理想。
早十年已无心交际,余闲只在居所附近几公里内度过,多付些租金,住得较为舒服点。
老实说,天地虽大,朋友再多,到头来,救你的,与你救的,不过是一家人,既然如此,宝贵的时间不如与家人共度。
他人的哀荣纯是他人之事,像看新闻片,读头条新闻一般,家猫认为不必亲身参与。
回头是岸。
你实际控制的少于你以为的
[德]罗尔夫·多贝里 译/朱刘华
每天上午快9点时,一个头戴红帽子的男人就会站在一座广场上,疯狂地将帽子挥来挥去。5分钟后他又消失了。有一天一位警察走到他面前:“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在驱赶长颈鹿。”“这儿没有长颈鹿。”“没错,这正是因为我干活干得好。”
一位朋友腿骨折了,被绑在床上,他请我去邮局为他买张彩票。我圈了6个数字,在上面写下他的名字,付了费。当我将彩票复印件递给他时,他粗暴地说:“你为什么帮我填好了彩票?我本来想自己填的。你填的数字我肯定什么也赢不到!”“你真以为,你能通过亲手圈数字在某种程度上影响那些球吗?”我回答道。他茫然不解地望着我。
控制错觉是指相信我们能够控制或影响某种我们客观上无法控制或影响的东西的倾向。这是詹金斯和沃德两位研究人员在1965年发现的。试验规则很简单:两只开关和一盏灯,灯或开或关。詹金斯和沃德可以调节开关和灯光互相制约的强度。即使是在灯纯属偶然地开、关的情况下,受试者也坚信,按开关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灯。
一位美国科学家将人们关在一间音响室里,不断提高音量,直到受试者表示拒绝,以此调查人们对噪声的疼痛承受程度。有两间音响室,A音响室和B音响室,它们一模一样,只有一个区别:B音响室的墙上有个红色的紧急按钮。结果呢?B音响室里的人们承受的噪声明显要大得多。可笑的是,那个紧急按钮根本不管用。错觉本身足够提高人们承受疼痛的极限。
在曼哈顿横穿街道时,人们会按一个红绿灯按钮。事实上他们按的是个不起作用的按钮。那为什么还要有这个按钮呢?就是为了让行人们相信,他们能影响信号控制器。事实证明,这样他们就能更好地忍受在红绿灯前的等待。科学中称它们为“安慰按钮”。还有大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调节开关:有人觉得太热,另一些人觉得太冷。聪明的工程师会利用控制错觉,在每一层楼都安装一个假的温度调节按钮。这样一来,投诉的数量明显减少了。
那么你呢?你控制了你的生活吗?你实际控制的很可能比你以为的要少。你别以为自己是那个淡泊地克制自己的马尔克·奥莱尔,你更像是那个戴红帽子的男人。因此,请你将注意力集中于你真正能影响的少量东西——坚定不移地只关注其中最重要的那些。其他的,听之任之吧。
(图/ 月儿)
与自己谈话的能力
周国平
有人问犬儒派创始人安提西尼,哲学给他带来了什么好处,回答是:“与自己谈话的能力。”
我们经常与别人谈话,内容大抵是事务的处理、利益的分配、是非的争执、恩怨的倾诉、公关、交际、新闻等。独处的时候,我们有时也在心中说话,细察其内容,仍不外上述这些,因此实际上也是在对别人说话,是对别人说话的预演或延续。我们真正与自己谈话的时候是十分稀少的。
要能够与自己谈话,必须把心从世俗事务和人际关系中摆脱出来,回到自己。这是发生在灵魂中的谈话,是一种内在生活。哲学教人立足于根本审视世界,反省人生,带给人的就是过内在生活的能力。
与自己谈话的确是一种能力,而且是一种罕见的能力。有许多人,你不让他说凡事俗务,他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只关心外界的事情,结果也就只拥有仅仅适合与别人交谈的语言了。这样的人面对自己当然无话可说。可是,一个与自己无话可说的人,难道会对别人说出什么有意思的话吗?哪怕他谈论的是天下大事,你仍感到是在听市井琐闻,因为在里面找不到那个把一切联结为整体的核心,那个照亮一切的精神。
不舍
许冬林
在清寒深冬里想象春之盛景,比站在春日花枝下仰看朵朵盛开,更令人心安。
在深冬,你笃信春天定然会来到。寒到最绝处,春反而近了。有一个燃烧的春天在等你,想想总觉得甜蜜安稳。可是,你站在花枝下,看那些花朵拦也拦不住地要开,你知道开了就会败,开一朵就会少一朵——你叹息也无用。像面对一个执拗的女儿,眼看她一头冲进一场没有结果的恋情里,粉身碎骨,死不回头,你束手无策。
也是不舍。不舍春光度尽。不舍春尽秋来,又是一年。
不舍,是恋旧吗?
以前以为自己只是恋旧,后来知道,不只是恋旧,还有一层,是明白了有限。
花开是有限的。飞雪是有限的。雨水是有限的。灯光是有限的。恋人的爱意是有限的。亲人的陪伴是有限的。韶华是有限的。生命是有限的。才华是有限的。幸运是有限的。
好物都是可数的。
星辰永恒吗?也有限。当仰观天宇,看流星划过,知道距离我们无数光年之处,有星球走失,破碎,化作气体和尘埃,永远消失……人们在喜马拉雅山上发现大量海洋生物的化石,有三叶虫、海藻、鱼龙之类——海会枯。海是哪一天枯的,我们不知道。我们知道时,海洋已成山脉。在漫长的地球光阴里,我们的生命短过从蒲草扇边稍纵即逝的萤火。
知道有限,便不敢浪掷,不敢挥霍,不敢漠然视之。便知道去惜,便常常会疼,便处处不舍。
看路边花开会不舍,走过落叶飘飞的林间会不舍,在古镇看苍苔失水从砖墙上剥落会不舍,菜市场看人杀鱼剥虾会不舍。曾经年轻潇洒穿着乳白风衣、火箭头皮鞋的舅舅,有一天两鬓飞霜一身工作服从小货车上下来,我笑着迎向他,可是心底掠过声声叹息。那个意气风发年轻的舅舅呢?回娘家时,会遇到昔时同村的一群伯母,她们见我还亲热地叫我乳名,可是她们却彻底被时光揉皱了呀!想当年,我离家出门读书,村口遇见她们,她们正是我此刻的年龄。而此刻,她们头发不再青黑浓密,腰身不再挺直,面容不再明净……她们仿佛被岁月劫掠了一场。劫走的,已然要不回来。
许多个黄昏,我流连窗台,看夕阳在马路对面的楼墙上一点点收走光影,看楼下一棵老桐树在暮色里一点点加深它的阴郁——属于我们的今夕,很快要成为昨日。
许多美,许多物,许多人事,原是一天一会,一年一会,一生一会,一千一万一亿年一会。
还有这“一会儿”呀!
(图/ 蝈菓猫)
打理你的园子
郁隽
伏尔泰在讽刺小说《老实人》的结尾,给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忠告:我们应该好好打理自己的园子??????????????????????????????????????????????????????????????。在目睹人间诸恶,历经千难万险之后,老实人为什么要道出这样一个“平常”的说法?
近日偶然看了一部纪录片《最大的小小农场》,2018年,导演约翰·切斯特??????????????????????????????????????????????????????????????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了新的理解??????????????????????????????????????????????????????????????。这部纪录片讲述了一对美国夫妇约翰(即该片导演)和莫莉艰辛创业的故事。他们创业的项目不是什么时髦的互联网公司,而是一个农场。而他们原先根本没想过创业,起因十分简单:他们养了一条叫塔德的狗。这条狗有个毛病,只要主人不在就狂吠。所有的邻居都受不了。他们被投诉,被迫搬家好几次……最后,他们决定不离不弃,给塔德在农村安个家,于是在加州买下一千两百亩荒地——相当于大约一百二十个足球场。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似乎无意中满足了城市人田园牧歌的梦想。约翰和莫莉推崇自然农耕,想从根本上重整土壤,但不使用任何人工的化肥和杀虫剂。他们相信自然自身可以形成平衡,于是从最简单的养鸡鸭、种果树开始。然而问题接踵而至:蜗牛泛滥,几乎吃光橘子树的叶子。约翰突然想到,可以把池塘里的鸭子赶到果园。鸭子在一季里就吃掉了九万只蜗牛,还把它们变成了肥料。农场开始养牛羊,但是牛粪里滋生了很多苍蝇的蛆虫。于是鸡群被放到牧场,蛆虫成了鸡的食物……
人是最不自足的动物,而大自然永远是自给自足的。第三年春天,正当果园即将丰收的时候,飞来一群野鸟啄食桃子,农场损失了七成的果实。不过有人对他们说过,到了第七年就不会孤军奋战了。约翰和莫莉苦苦坚持到了第七年,鼬鼠、獾、蛇来了,瓢虫、蜜蜂也来了。猫头鹰和鹰隼开始在农场筑巢。郊狼吃掉了咬树根的地鼠。啄桃子的鸟少了,病虫害也少了,收成多了……如今这个农场已经种植了上万棵果树,近两百种作物,并饲养了八百多种动物,土壤里有九十亿的微生物。
“我们对自然的善意并不会让我们免于遭受自然的无常。”约翰和莫莉感慨于这几年的创业经历,似乎并不励志,但非常真实。其实,“园子”就是自然的一部分。任何在园子里耕耘的人,都必有一份敬畏。园子让人看到,自己仅仅是这天地间特殊的微尘——脚踏大地,心怀谦卑,永不放弃,默默耕耘。
你自己的园子在哪里呢?
(图/ 罗再武)
霜华是一味
刘诚龙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玉立亭亭,小不点为大姑娘。若说露是霜的未成年,那么,雪便是霜的未长成,霜,养在乡晨人未识。唐朝温庭筠有一首霜诗,极得味,“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长亭外的游子读了,是要落泪的。
霜随形转,形塑霜状,板桥上的霜,茸茸的,有如蒲公英吧;蒹葭上的霜,圆圆的,有如鱼眼珠吧;而狗尾巴草一排排长在田埂或山脚,霜挂其上,便像极了撒上白粉的棒棒糖。张九龄写霜景是,“潦收沙衍出,霜降天宇晶。伏槛一长眺,津途多远情”。霜景正是天宇晶,霜降的那些早晨,高高低低的乡野,弯弯曲曲的乡野,是浅浅的白,是疏疏的白,是薄薄的白,是田田的白,绿白相间,黄白相间,不是山头厚雪,当算草间雾凇。
茄子是没得摘了哦。霜来了,乡亲们悠悠兴叹,这时节,绿色蔬菜退场了,南瓜早没了,冬瓜不见影了;辣椒坚持着,也不开花了,结的辣椒也是前些日子的,不葱茏,不舒展。辣椒们拢起袖,缩了脖,蜷了形。有俗语说的是,霜打的茄子。霜打后的茄子,个子小如老鼠崽不说,摸起来硬邦邦,吃起来也苦滴滴了。
乡亲们猫冬的日子,红薯是深冬里的“舌尖”。冰寒雪冻,窖设正屋,正正好。围炉话桑麻,想吃夜宵了,不用去山脚窖里,伸一脚,便拿了红薯来烤;到了初春,红薯日渐见底,须是跳下去,才捡得上了。我姐曾害过我一回,她怂恿我去捡红薯来烤,待我跳了窖去,她不伸手拉我,还把木板盖了:把红领巾给我,我就拉你上来。读了好几年书,我没戴过红领巾,欠死了。便偷了姐的,学校里,家里,村子里,是不敢戴的,放牛山上去,才戴着向山麻雀们显摆。我姐早知我干贼牯子事,骂我我也不给她,她自己哭我也不给她。她便想出这个绝招,我招了。
霜前红薯,不经收,容易坏的。现在,我姐总要留一块红薯土,不到霜降不去惊动红薯们。好大一蔸霜啊!夜来天气冷,要盖七八斤被子了,赶早起来,冷得打战,便见田野里,白了。便有人喊,好大一蔸霜。霜华论蔸,大概早已秋收,稻田里剩一行行禾蔸了吧。霜落芨芨草,一根霜;霜落稻草蔸,一蔸的霜。秋黄世界,冬灰天宇,着了芦花白,着了雪花白,白绒绒了,白晶晶了。
霜后红薯,蒸着,蒸锅边上结团,如牛皮糖,刮了,手拿,手都黏黏糯糯,粘住嘴唇,甜甜如蜜。若说,霜前红薯,一块块烤,烤得四面黄,却是硬邦邦。霜后红薯,一个个烤熟,软如面团,甜如柿子;卖相也佳,老红老红的。
很多年了,我姐和我妹,秋收那会儿,田野与山头,庄稼都收得干干净净,她们都会留一块霜红薯,洗净,晒干,烘烤,密封,制作干红薯,一袋袋装着,天天问拟上城者,托其带给我。晨起上班,堂客煮面,吃了,肚子是饱了,舌尖没饱,便随手拿几块烤红薯,路上嚼,嚼。嚼之味,那是绝味。
霜华不只是冷味,霜华也是甜味,白菜也是借了霜,滋味从此悠长。白菜先前,多是青菜吧,叶叶舒展,蔸蔸青绿,白菜们只顾着舒枝展叶,待到霜来了,雪来了,白菜内向起来了,注重内里品质酿制了,注重味道提炼了。霜里拔蔸白菜来,雪里挖蔸白菜来,搁砧板上切,响声都脆很多,炒起来水分足得很,入口更是甜滋滋的。
不只霜华,比如阳光,比如雨水,都是一味。今年阳光足,橘子甜呢;今年雨水足,梨子脆呢。别说大铁锅炒翻炒出味,大自然更是蒸馏有道。
把佳肴弄出味的,不是厨师,不是柴米油盐,而是老天。厨师出小味,老天酿大味,其以风雨霜雪,调和鼎鼐,烹制万千人间美味。
(图/ 麦小片)
张子枫:我不是有天分的小孩
晓叮当
01
张子枫从8岁起就开始拍戏,她的童年时光被大量的剧本所占据,自然没有时间去结交朋友。不热闹的生活状态,却并不代表着日子过得很无趣。张子枫说:“演员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份职业,因为爱好它,我才去拍戏。”她视“表演”为最好的伙伴,有它陪在身边,张子枫从未感到孤单。
只是, 想要跟“ 表演” 做朋友,并不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谁能将情绪自然而然地流露,谁能做到非常真挚地面对镜头,“表演”才会赋予他拥有自己的资格。张子枫为此没少费功夫, 她坚信只要肯吃苦且投入其中,“表演”就一定会张开手拥抱她,还能与她一起栽种“演技”这棵树苗。
果不其然。拍摄《唐山大地震》时,张子枫为了拍戏任由雨水流进鼻子里, 为了不让肚子有特别大的浮动,她就一直憋着气。这个还很年幼的女孩,为了“表演”,拼尽全力。相应地,最特别的朋友也终于愿意与之亲近——在这部电影之后,张子枫逐渐被大众熟知,广受好评。甚至,她还被贴上了“天才演员”的标签。
这个头衔,许多人都梦寐以求, 张子枫却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存在什么天赋,我就是喜欢演戏。这是我的爱好, 逐渐地,它还成了我的某种习惯”。而这是什么样的习惯呢?大概就是每拍一个角色,张子枫就喜欢跟“表演”这个朋友对话的习惯吧。
“ 拍摄《快把我哥带走》时,有一幕,我要在黑夜里骑车去追哥哥。当时,拍摄现场除了摄制组的一束光束,我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我的情绪完全释放了。” 因为先前反复揣摩过角色,也与“表演”碰触过灵魂。于是不论处于哪种环境,张子枫都能一秒入戏。而不同的作品,也能让张子枫原本简单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
从未体验过的暧昧情愫,她在《同桌的你》里知道了那是什么样的滋味,原来初恋的味道就是小心翼翼伸出去的手,就是一颗并不贵重的大白兔奶糖;不曾了解过的“父母离异”,原来是一场《小别离》,非常无奈且忧伤。以至于拍这部戏的时候,张子枫入戏太深,常常会坐在剧中的书房里发呆。
从爱上表演的那一刻起,张子枫的成长就不是孤苦的样本。未来的路,她还想跟“表演”一起走。所以,哪怕是现在,她已经名利双收,张子枫也没放弃继续向前奔跑。
02
张子枫是在8岁时,斩获了“ 百花奖最佳新人奖” 。这两年,她也在各种专业评比中屡屡被提名。在能力过硬的扶持之下,她其实可以少点努力,直接走“流量”路线。但张子枫偏要逆向而行,继续以“实力”行走江湖。
少女“凶猛”,她很有自己的想法。
“敬业是每一个人最基本的事情,现在在这个行业里面,敬业已经被大家认为是一个最高标准了。但其实它不是,敬业本就是演员应该做的事情。”拍摄完《快把我哥带走》,张子枫哭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完美,没有做到一条拍摄里全是精华演技的程度。张子枫确实很“敬业”,她总是以高标准要求自己,有自己的一套演戏标准。
张子枫说:“在塔顶的是我和我要演的人物,我要成为那个人物, 在这基础下才有事件,最下面是情绪,喜怒哀乐。所以在拍摄过程中,细小到一个咳嗽声和呼吸声都要精心安排。”她的内在底蕴,显然已经超越了年龄。这也难怪冯小刚曾夸张子枫是个天才,在表演上有自己的悟性;徐峥赞美她是小艺术家;陈可辛也后悔没有早点发现张子枫。
反倒是当事人,除了对拍戏本身有较高的期待,总是渴望能遇到最恰当的角色和环境,而不是为了商业去拍戏。
她并不觉得重复的日子就很乏味,角色总是在变,张子枫已经从别人的故事里体验到了不同的人生。那重回到现实生活,她其实是不喜欢有太多“变动”的。连同表情包,张子枫都很执着地只用同一个。
“说我懒吧,我好像也不是。这就是我的性格吧!”在参加《向往的生活》录制时,张子枫一直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她能坐在那儿长久地发呆,也能日复一日地保持着低调。她不是懒得跟人打交道,不是懒得去发现生活的美好,而是她本身就很温婉。
03
大多数艺人,在不工作时,便会去旅行。张子枫很特别,她“懒”得去很远的地方,想要汲取能量,张子枫就会去乘坐公交车。
前不久,张子枫就去体验了一把“挤公交”的感觉。她并不介意外界是否评价她作秀或是矫情,想做这件事她就去做了。毕竟她是真的很向往这种烟火市井气,也很喜欢观察不同的人。
她常常带着显微镜和放大镜出门,以便更清楚地去观看自己喜欢的事物。你时常可以在高层的顶楼发现张子枫,她偏爱站在那里俯瞰整座城市。撑伞的女孩,在街头吵架的情侣,来来往往的车辆……张子枫透过他们,会更了解“人性”。
“ 人性, 就是鲜活的生活。”张子枫把这件深奥的事情看得非常简单。她出门还有一个特点——不戴墨镜,不戴口罩,也不戴帽子,她一心钻进热气腾腾的生活中, 再把感知到的真实,在镜头前表现出来。她很特别, 特别到能被中央宣传部表扬,能加入首档青年精神价值纪录片《青年100计划》的拍摄。
张子枫说:“能够沉淀下来的经历,才能成为你的底气。”
或许,人生本就是这样。不去急于求成,以百分之百的热忱投入喜欢的事情中,用一颗素朴的心去生活,时间便总会给你想要的答案。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那便是—— “ 为其生, 那是天赋。为其活,则是你要为喜欢的事情竭尽所能。”
张子枫不想做那个有天分的小孩,她只想认真生活、投入工作,让每一瞬的体验都能成为某种资本,然后与“表演”永远相依相伴!(图/李倩莹)
我曾是个“问题少年”
[韩]文在寅 译\王萌
上小学时,我并不显眼,个子不高,身体瘦弱,性格内向,从来没引起过老师们的注意,也不记得课下与老师单独见过面。我们那地方穷,一个班有80多人,老师不可能一一给予特别的关注。
每到学期末或者学年末,老师就会发放成绩单。一直到五年级,老师一直都用“秀、优、美、良、可”来打分,我的成绩单上“秀”很少,大部分是“优”或“美”,有时候还有“良”。
那时上初中还是要考试的,所以上了六年级学校就放学很晚,几乎天天都有考试,还经常有模拟考试。就这样到了4月份的时候,我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算是学习好的。
有一天,班主任找我谈话,夸我成绩非常好,告诉我如果去他家上课外辅导肯定能考上一流学校,让我回家把这话转达给大人。课外辅导的学费对我家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就直接跟老师说家里没钱,回家以后,我也根本没提这件事。
那时的我很单纯,什么也没想,就一门心思努力学习了。万幸的是,我最终考上了当时釜山地区最好的学校——庆南中学。当时父亲无比自豪的样子,现在我都记忆犹新。
考初中这道坎儿过了,考高中就轻松多了。
庆南中学位于市内的富人区, 学生也大多来自富裕的家庭。开学第一天我就发现,很多人入学前就在校外的辅导班里学过英语了。在初中正式学英语之前,很多学生已经能够流利地读英文书了。
玩的文化也完全不同,我的零花钱跟别的孩子比,是天壤之别,很难玩到一起去。第一次去了朋友家里,看见人家的房子、院子,还有家具,惊得我目瞪口呆,这些对我来说简直太豪华、太奢侈了。更要命的是,同学家里干活的人管他一口一个“ 少爷”地叫着,看到这些,我就更是没了底气,变得缩手缩脚了。当时很多有钱人家里有被称为“食母”的家政服务人员,这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不公平。
我在学校图书馆度过的时间越来越长,读书是我度过的最幸福的时光。体会到了读书的乐趣后,我就对书变得如饥似渴了。一直到高中毕业,我只要一有时间就去学校图书馆,或者借书回家看。
课外书看得太多,学习成绩自然就落下了。我觉得升学考试不怎么重要,只要学习成绩保持在中上等,我就心满意足了。就算是考试期间,父母看见我看课外书也不怎么管我。因为成绩一直还可以,所以他们相信我做的是我应该做的。
进入高中后,脑子里想的事多了,对社会的反抗心理也产生了。我上高三后开始抽烟、喝酒。我所在的庆南高中动辄就说自己是“ 汉江以南的第一高中”,有很强烈的自豪感。当年虽然也很重视高考,但跟今天不同。学习基本是让学生自己学,这也是由于每所大学的入学考试科目不一样。喜欢上足球后,我又跟踢球的学生走得很近。学习是一天不如一天,朋友倒是交了不少。
后来暑假快要结束时,我跟同学踢足球,比赛之后,我们在学校后山抽烟喝酒、放声高歌,被值班的教导主任给抓住了,结果学校给了我们所有人停学处分。初中、高中时我的外号是“问题少年”(“文在寅”三个字的发音在韩语里跟“问题人”相似) , 一开始是由于我的名字,这两次事件后,我真的成了“问题少年”。
我父母很久都不知道这些事。他们可能也猜到我学会了抽烟喝酒,但总觉得我不会出什么大纰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上高中时,大学生还不像今天这么多。上了高中就算是很有知识的了。今天,高中生在人们眼里还是个小孩,那个时候社会上已经把高中生当成人看待了。
总之,那是一段既纯粹又美好的时光。
(图/ 李倩莹)
听公木先生讲课
王长元
说起来,这好像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
那会儿,我从边远的小城大安来到吉林大学文学创作班学习。创作班设置的课程也颇为丰富,有文艺理论、作品赏析、外国文学、古典文学、现代文学、古代汉语、哲学、政治经济学,等等。虽然学员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岗位,但大家的学习热情惊人一致,起早贪黑,争分夺秒。
有一天,一个喜讯在班内传开,下周一由公木老师来上诗歌理论课。这消息,不啻一颗重磅炸弹。公木,军歌作者,《英雄赞歌》作者,著名大诗人……能听他讲课,那真是三生有幸。
为了做好预习,周六下午我便来到吉林大学中文系资料室,想找近期的《诗刊》看一看,做前期准备。资料室里人不多,除了一名资料员,还有两三个人在那里看书。我在阅览架上巡视两遍,也没有看到《诗刊》,便问资料员:“老师,我们这里有《诗刊》吗?”
资料员寻觑了一下,然后指了指一位老者,悄声说:“喏,他正看哪!”我沿着资料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位老者,六十岁出头的样子,面容微胖,头发花白,一副端庄慈祥的模样。他正端坐在桌前,认认真真读着《诗刊》,还不时地在卡片上一笔一画地摘记着什么。我便顺手拿了一本杂志,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翻阅着,目的是等待老者手中的那本《诗刊》。
就这样熬了半个多小时,杂志被我哗啦哗啦翻了好几遍,可老者丝毫没有归还《诗刊》的意思,还是那么一丝不苟地看着。那会儿,我真有点儿着急了,因为过一阵我还要到长春站去接个老乡,掐指一算,剩余时间实在不多了……于是,我咬了咬牙,站了起来,鼓足勇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先生,跟您商量个事儿好吗?”“嗯?”老者扭过头来,温和地说,“什么事?同学,你说。”我更加不好意思了,嗫嚅道:“您手头这本《诗刊》,我先看几眼好吗?一会儿我还有点急事儿。”“噢!”老先生笑了,脸上的慈祥仿佛立马闪烁出光泽,连忙说,“好!好!”于是,他便将翻开的《诗刊》合上,转身递给了我。接过《诗刊》,我心中一阵狂跳,同时也涌动出一股歉疚。
周一上午,同学们很早就来到教室,整齐地坐在座位上,等着公木老师来上课。大约9点钟,教室的门打开了,一位衣着朴素的老者被辅导员老师礼让进来。大家的目光都朝老者看去,我一下子愣住了。紧接着就听辅导员老师说:“同学们,我来介绍一下,今天,给我们上课的就是公木老师,让我们大家鼓掌欢迎。”跟着,就是一片热烈的掌声……啊?这就是公木?我彻底傻了,莫非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诗人?这是在资料室里我曾经打扰的老者啊!我感到一阵脸红,感到一阵心跳,感到十分不安……之后,公木老师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沉稳地坐到讲台前,开始了他的讲课。
公木老师语调平缓,姿态平和,目光平易,仿佛在和老朋友面对面地聊天,唠嗑。那堂课,他好像讲了四个议题:一是诗歌的起源,二是诗歌的发展脉络,三是传统诗歌与现代诗的区别,四是现代诗的灵魂表达……尽管他话语平和、语速平缓,但所探寻的问题、思考的问题、把握的问题,颇为深邃、宏阔、高远,尤其是他对这些艺术问题的阐述,无不充满逻辑性、哲理性、思辨性;是那种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循序渐进向前推进的,处处凸显出高屋建瓴、旁征博引、钩沉致远的理论品格;那种绵密细致、丝丝入扣、一丝不苟的学术态度、治学精神、艺术品质,实在值得钦佩、赞赏……
有一位哲人好像说过这样一句话,一堂好课,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我不敢说公木先生这堂课是否改变了我们的人生,但我敢肯定的是,先生的这堂课在我们每个人的文学历程、艺术生涯、人生旅途中,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这堂课,一晃过去几十年了,岁月的风沙已经模糊迷离了我们好多好多过往,可是对于这堂课的记忆,却依旧清晰而明澈。尤其是先生讲课时那平易的姿态、平和的面容和平静的表达,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十二分的亲切。 (图/月儿)
停电
谭幼今
有长达一年的时间,我旅居沙特阿拉伯。在沙漠居住时,最怕停电。
白天怕,晚上更怕。
沙漠气候酷热,屋子里六台空调同时开放。下午,正舒舒服服地看书写稿时,空调突然发出刺耳的噪声,紧接着,屋子蓦然陷入死寂。户外的热气,争先恐后地从门户和窗户的缝隙里硬生生地挤进来。过不多久,大厅就变成了一个烤箱,把人连皮带肉地烤得奄奄一息。居心叵测的热气渐渐入侵坐垫和床褥,坐也不行,躺也难安。摸摸脸颊,烫如烙铁。再过不久,有袅袅烟气自头顶袅袅冒出,吱吱吱、吱吱吱,这种类似自焚的感觉,十分可怕。当热度超越了可以忍受的极限时,思维也陷入了一种混乱的状态……
倘若夜晚碰上停电,比梦魇更可怕。
日胜出差到其他城市,山脊上那所孤寂的小白屋里,就只有两岁的稚子与我默默相对,寂寞凝结成块。电流中断时,就好像有一只魔掌从天幕伸出来,心狠手辣地攫住了大地、山头、屋子。那种黑,深不见底、无边无际。整个人就像掉入了茫茫的黑海里,有没顶的恐惧和惊慌。近处远处,传来了此起彼落的狗吠声,那叫声,凄厉得仿佛面对着死神。孩子吓坏了,扯开喉咙放声大哭,那种不顾一切的号啕,好似一把利斧,把魑魅魍魉般的夜晚砍得支离破碎;碎片飞旋在沙漠的寒风中,母子俩的心,都有止不住的战栗。
孩子吓破了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独眠,而睡觉时,也总坚持亮着灯。
离开了沙漠,回返家国,便不再碰到这种三不五时便停电的现象了。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精神的“停电”。
饱食终日地耽溺于逸乐,或者,目标不明地瞎忙一气,日子无识地流走,渐渐地,精神便会进入“停电”的状态。
通电的方法,永远只有一个——读,读读读,勤读不辍。
(图/ 张翀)
七块红烧肉
董改正
我十三岁那年的正月十三,下着蒙蒙细雨,母亲挑着担子送我去五校读书。那是我第一次离家住校。担子一头是两床被子,一头是衣物和米,还有一罐子咸菜。
三十年前,大年正月的乡村是热闹的。一路走过好几个村庄,地上都是红鲜鲜的爆竹纸,屋里都是笑声,空中飘着酒菜的香气。因为细雨,初泛青绿的原野上,只有我和母亲两个行人。我的心里充满少年的忧伤。
担子很重,但路上都是泥泞,母亲不能放下歇肩,她只能以换肩的方式来放松疼痛的肩膀。
“姆妈,我来挑一截。”
“不要的,我行。”
顺着山道走下,径直穿过西湾的田野,到枫河入江的狭长小河时,渡船而过,爬上河埂,便可望见五校的校舍了。
后面的路途是沉默的,只有细雨洒在盖物薄膜纸上的沙沙声,和胶靴拔泥而出令人疲惫的声响,到达河边时,已是午后一点多了。河边无船。一条粗绳子横贯河面,对面,细雨落水,野渡无人。母亲已经累了,身子随着担子一起摇晃着。
“姆妈,让我来。”我仄到母亲身边。
“我行。”母亲不让。她大声喊:“有人吗?有人吗?”
岸上的红砖房门开了,一个人走下来。也不用划桨,人站在船上, 手抓着粗绳, 把船悠到对岸。是个穿蓑戴笠的女人。她紧紧抓着绳子,看着我们,说:“那孩子,你先上来,帮你妈接一下!”
我走上船,晃得站不稳。母亲说:“我行。”她挑着担子走上来,船大幅度晃动起来,差点没翻。女人夺过,将被子摁在船板上,厉声说:“被子湿了还能晒,人死了就死了!”母亲嗫嚅着,没说话。
女人不是渡船的。她是给挖沙船上的男人们做饭的。她不要钱, 只是看着我们一连串地叹息,目送我们走进了五校。
报名很快就搞好了。我住进了宿舍。母亲帮我铺好了被子,一边铺一边流泪。被子湿了半边。她叮嘱我一出太阳就抱出去晒。时间不早了,她也该走了。她站在走廊上,回头看着我。我拎着那袋米,双腿助夹着。
“我走了,你记得四点去换饭票啊!”我点点头。走廊上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你一定别忘了。”她穿好雨衣,走进了细雨之中。远方,山已经苍茫了。
我看见她不停地回望,但终于不见了。她是在第三天赶来的。来的时候,我快上下午课了,便匆匆去食堂为她打饭。我打了半斤饭两个菜,一个炸酱,一个红烧肉,一共一块五毛五。在五校待过的同学都该知道,那个上海大厨做的炸酱和红烧肉是怎样的美味啊!
“你一定要吃掉,我要上课了。”下课的时候,母亲已经走了。饭盒里,炸酱没动,十块红烧肉还剩七块,整整齐齐地挨着。酱红色的浓汁,隐隐的油光,肥厚的块儿。为她吃掉的三块红烧肉,我开心得流泪。那时候,我一周只有五块钱的伙食费。那是我在五校吃的第一次红烧肉,也是最后一次。
有一个黄昏,我到河堤上背课文,遇到了那个女子。她看着我说:“那天你妈妈回去时,胶靴里都是水。我让她坐在床上,帮她使劲拽,半天才拽下来,我收不住势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不轻。靴子拽下来,也把她的眼泪和哭声拽出来了。她是哭着走回去的。我站在河堤上一直看着她走,我不放心。”她深深地看着我,又说:“你妈那天给我带了三块红烧肉,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红烧肉。你有一个好妈妈。”
夕阳在天,河水粼粼。我沿着河堤跑起来。我不要她看见我的泪水,我在心里许着愿,那些愿望如粼粼波光一样多,一样闪烁。三十年过去,那些愿望至今我依然记得,很多都没有实现。那个上海大厨的红烧肉做法,我辗转求来了。我要做给她吃,看着她吃完。
(图/ 小粒团)
鸡精王大花
王小柔
王大花是个弃婴。毛茸茸的时候被一户人家买了给孩子玩,一身贱骨肉儿在快被玩得奄奄一息的时候送到我这儿,没几个月就出落成一只大公鸡。红色厚实的鸡冠,金黄色的翅膀,外加泛着荧光的绿尾巴,除了眼睛小点儿,简直就像是打画里走出来的。
因为从小出生入死,王大花已非等闲之辈,知道第一时间巩固自己的江湖地位是多么重要。小区里有好心人给流浪猫狗投放食物,那些饿急眼的家伙从四面八方奔来,只要这时候王大花在,它一瞪眼,尽管有的猫把脸已经快凑到食物上了,也会看着王大花犀利的眼神默默退后,那俯首称臣的贱劲儿啊!猫怕它也就罢了,狗也怵它。一块没肉的骨头,你说一只公鸡要那干吗?但在王大花眼里,你不能心里没我,谁要是不经它允许先叼了骨头,它就能一路追着去啄狗尾巴。
作为管理者,王大花就跟在大企业待过似的。猫狗服它,人民群众拥护它。因为长得好,它还经常主动跟人合影。居然有一天一位奶奶站在小区当街夸了王大花十分钟,说它懂得谦让。我真纳闷,这一切一只鸡是怎么做到的呢?
王大花喜欢孩子、老人和女人,有眼力见儿主动献殷勤,这三类人群摸它逗它拍照,它都跟个职业模特似的让怎么待着就怎么待着,可是见了成年男人,它身上每一根羽毛都充满警觉,谁都别想碰它。离得稍微近点,王大花脖子上的毛立刻竖起,鸡冠充血,翅膀下压,这就要打架。而有人偏偏喜欢拿它找乐儿,三号楼的一位大哥每次见到王大花都要追着拿脚踢它几下,王大花仓皇躲了两次之后,记住了门牌号和这个仇家上下班时间。掐好点儿就守在楼附近,只要那人一出来,王大花扑扇着翅膀,甩开黄色小短腿跑得那叫快,瞬间冲到那人身边,张嘴就啄,弄得这位大哥出门进门得留神,必须躲着一只鸡走。招欠的人后来见到王大花可有礼貌呢!
只要它一出现,这大哥就在那唱:“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参北斗哇。”跟一只鸡论这个太够意思了。我看这趋势,王大花都能进业主委员会。
大概王大花心里也清楚,光在江湖上有把子力气不行,还得讲修养,所以最近它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下象棋上了。因为知道王大花不会受欺负,所以外面一暖和就把它放出去了,太阳下山前它准在门外待着等回家。它一出门就半跑半飞往小区老头们下象棋的亭子那赶,跟多着急似的。要是看见凳子上已经坐满了人,它会找自己熟悉的大爷拿嘴牵牵人家裤腿,大爷就会把它抱在腿上观战。如果是它先到的,王大花就得自己占个座站那看。它能一站几个小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局不散它不走,连姿势都保持不动。可惜没人带它玩。
王大花跟养鸽子的丁爷爷最好,因为他口袋里总能掏出来几粒麻籽。有一次,丁爷爷刚掷地有声地把棋子挪了一步,王大花就一次次地啄他上衣口袋,有了鸡的提醒,丁爷爷悔棋换了一步。对面的大爷急了,挥起手扒拉王大花,非说它支招。真高看鸡的智商,它能看出什么来啊,顶多是馋了。王大花也不干了,过去就是一口。最后的局面是,王大花站在棋盘上俯视一群老头下棋。大爷们还都特别喜欢它。
王大花特别有记性。有一次它往正怒放的君子兰那边凑,被我一声吼,之后总是离花远远的,不再靠近。因为不是养鸡场,王大花在小区里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同类,所以就拿人当作生活的参考,总是跟在人后面走。当你与一只小动物朝夕相处,就能发现它的性格、它的心思,当然还有更多它的可爱。只有当王大花把米打翻在地,然后用俩腿儿刨得暴土扬长,才意识到它是只鸡。弃婴成为鸡精,赢得了大家的喜爱,也是难得的奋斗史。
(图/ 陈明贵)
逃跑的鹰
冒顿
回到村子里后,人们无意间给我说起了从阿合塔拉逃跑的一只猎鹰的故事。那只鹰是在一次“玛纳斯”演唱会上逃跑的。当时的场面很热闹,很多驯鹰人都把鹰带到了会上,无形之中大家便互相比起了鹰,比来比去,有一个叫沙特米西买买提的人的鹰占了上风。他的鹰个儿大,肥硕,捕猎的速度和技巧均比别的鹰高超,一时间,人们都将目光投射到了他和他的鹰身上。无数目光汇聚在一起,便成了“玛纳斯”演唱会上的焦点,他顿时被无数双羡慕的目光笼罩。他很高兴,用手拍拍鹰说,好,今天晚上给你喂肉吃。但在下午,沙特米西买买提的鹰不见了。有人看见他和别人喝酒时,他的鹰挣脱了脚襻,飞到一片松树林后就再也不见踪影了。他当时正喝得高兴, 端着酒杯说我的鹰是最好的,它怎么能跑掉呢?它在天空中散步呢,一会儿就回来了。沙特米西买买提又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块羊肉,见鹰还没有影子,他便着急了, 但他怕别人笑话他,便悄悄离席出去找鹰。鹰果然不见了。看见他的鹰挣脱了脚襻飞走的那个人对他说,你的鹰早都飞走了,我看它飞走时的架势是逃跑了, 对了, 它往南飞了,这阵子恐怕已经飞出新疆进入甘肃了,不会回来了。
人们听说沙特米西买买提的鹰逃跑了,都围过来看他。下午刚刚笼罩在身上的光芒顿时变成了阴影,他既愤怒又难堪,骑上马便回家去了。他的鹰逃跑了,两手空空的他显得孤独无比,回到家躺在床上三天没起床。人们都说,沙特米西买买提的鹰逃跑了,给他留了一肚子气,他恐怕得用一两个礼拜才能把一肚子气消完。
在那只鹰之前,阿合塔拉从未出现过猎鹰外出捕猎不回来或从人身边逃跑的事。它一逃跑,便给村里人心头留下了阴影,人们在内心琢磨可能是人待鹰不好,或者说鹰原本就不想和人在一起,受人指使去捕猎,所以才抓住机会逃走了。鹰一逃走,人与鹰之间多年建立的那种感情便被破坏了,人隐隐约约对鹰有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一个多礼拜后,沙特米西买买提像人们说的那样,果然把一肚子气消完了。他又开始驯鹰,想驯出一只和原来那只一样好的鹰,但事与愿违,沙特米西买买提再也找不到像那只鹰一样好的幼鹰了。他很生气,又躺在了床上。于是人们又说,好的幼鹰不出现,沙特米西买买提的肚子里又装了需要一两个礼拜才能消完的气。一个礼拜过去了,两个礼拜过去了,好多个礼拜过去了,好的幼鹰仍没有出现,沙特米西买买提的气似乎一直都没有消完。他很失落,慢慢地便不怎么和人来往了,人们也渐渐地遗忘了他。想想在“玛纳斯”演唱会上,他是多么荣耀啊!似乎所有的歌声,不论老的、少的、年轻的、美丽的,都在为他和他的鹰而唱。但他的鹰逃跑了,他一下子失落到极点,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了。后来,沙特米西买买提终于弄到了一只好的幼鹰。他很高兴,给它洗脸,洗身上的灰尘。多好的幼鹰啊!身子骨架结实,目光锐利,秉性刚烈,是个好苗子。他似乎在很长时间都没有消完的气一下子全消了,那种受辱的日子一去再也不复返了。
但就在这时,那只逃跑的鹰却突然回来了。一年多已经过去了,沙特米西买买提在经历了痛苦的折磨后已经在内心接受了它弃他逃跑而去的事实,但它突然又回来了,犹如一把隐藏许久的刀子把他又刺了一下。他仔细看回来的鹰,这一年多的时间,它一直在外面流浪,浑身瘦得没有一点肉,身上的毛长得又杂又长,有很多树叶夹杂其间。他很心疼它,也为它在出走一年多以后还能够回来而高兴,他给它洗澡,喂它好吃的东西。他觉得它能够回来,以后会把这里当家。
一天,天降一场大雪,是驯鹰的好天气,沙特米西买买提架着那只幼鹰往外走,那只回来的鹰看见了架在他胳膊上的幼鹰,突然痛心疾首地叫了一声,飞出院子,在茫茫雪野上空越飞越远,直至在天空中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它又走了。好几年过去了,直到现在,它也没有回来。
(图/ 麦小片)
妈妈,你要记得输给我
《原谅我也是第一次为人子女》
编辑推荐语
一个人意识到父母之恩,就是这个人成年之时。一个人意识到父母之恩,就是这个人能肩负责任之时。第一次为人子女,我们都很青涩。
血缘亲情,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此生为家人,就是所有的人都抛弃你,但我不会离开你。即使相顾无言,青春叛逆,仍是一生一世的父母子女。
生命最大的残酷——我只能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你们的子女。
当我懂得你们时,你们已经老了呀!第一次为人子女,让我们彼此关照,用爱相处,用情相助。
夏川山
不爱运动,但我还是打了一场漫长的排位赛。起初的排名,爷爷奶奶力拔头筹,因为我是他们喂大的。这个排名在我的潜意识里持续了很久,直到两年前除夕的一次剧烈争吵,爸爸为了维护奶奶而指责你的时候,我“噌”地开始替你开炮。
心底跳出一行战争宣言,“你有你的母亲要守护,我也有我的”。妈妈,就是那个时候,我意识到,原来我真的爱你更多一点儿。
不知道爸爸听到我这样说,会不会感到不舒服。但我相信,这些年,他已经成长为一个足够广阔的男人。他不会吃醋的。
况且, 动物界一向是这样的。父母会偏向强壮的、更喜爱的子女;那子女若是有所选择,这很正常。我的文字偶像也对我说:心,就是用来偏的。
所以,妈妈,我还是觉得,在所有我深爱的人当中,我更爱你一点儿。
我更爱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遗传了你的很多缺点。
这个答案没什么可意外的—— 偶像是用来崇拜和缅怀的,只有厮混过、交换过臭毛病的人,才能成为知己。这条朋友间的规律,我想,同样适用于亲子之间。
在我很小,你也很年轻的一次母亲节,你朋友的女儿为你朋友准备了一条细细的项链。那天你应该是很期待的,你以为你的儿子应该也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知趣,可我只是闷头装傻。于是你冲我发火,开始念叨人家女儿多懂事。
那时我想,你虽然年轻,但也未免太幼稚。为什么不能理解一个晚熟且害羞的儿子,严重缺乏送礼经验的心情呢?
就像是除夕大战那天爸爸对我说的:“你应该是爸妈的润滑剂,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当时的反应是,我不听,我不听!你别跟我说这些,爱谁谁。我们都好幼稚。我真正发起脾气来,丝毫不像我写文章那样善于搬弄语言。我们习惯了撒泼,习惯了用各种狠话拼命怼对方,满脑子“爱谁谁”“你给我马上原地爆炸吧”。
在你更年轻的时候,那时你大概跟我现在一样年轻, 刚进入单位工作。好心的前辈提点你,要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你不听, 依旧“ 爱谁谁”。这点我也跟你很像。
我被安排上了许多关于说话的课程,老师会教我们很多神奇的公式,比如“批评下属的七个步骤” 等。妈妈,我觉得这些教人说话的课程蛮暗黑的。反正我上完课后,说话技巧基本没学会, 倒是越来越不想跟人说话了,总会本能地嘀咕:“嘿,你是不是又在用技巧套路我呢?”
啊!人和人要用多少虚情假意来互相浪费。
我知道这样想不好,可我没办法。妈妈,你也曾有这样的疑惑吗?你也会有偶尔说了一句不是从心底钻出来的话,而看不起自己的脸红时刻吗?
真不敢相信,我今日能与你这样交心。
起初, 我觉得你强势、尖锐,有点儿不讲道理。那时我常跟你吵架,当然,那时我还没能发现我们吵起架来风格很像。
每一回,我都以摔门作为高潮。你在门外气呼呼地走来走去,然后用手和脚砸我的门,怒骂:“夏川山,你开门!”
我也常用哭戏作为收场,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投降。当我装模作样哭了好一阵,都有些尴尬的时候,一听见你拖鞋和地板柔和摩擦、由远及近的声响,心里就会松下气来,然后后悔为什么要吵啊。可能是我神经病吧。
妈妈,这些年,你输给了我多少次,你算算。我是已经记不清了。
同事近日诞下女儿。她说:“又黑、又胖、又丑。”我说:“ 你少来, 这是赤裸裸地炫女。” 她说: “ 每天都替她铲屎, 睡觉也不让我安生。” 我说:“别担心,她大概还要折磨你 20 年。”
“也有可能是一辈子。”我笑着说。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帮电视台的女主持人做一本亲子书。为了做书, 我看完了他们的所有节目,以及网络上的帖子。我发现,父母与子女之间,哪里是什么“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明明是没完没了地厮斗。
婴儿期,无意识地捣乱,让你寝食难安;青春期,莫名其妙地充满敌意,以与你怄气为乐;成年后,你们在老姐妹间炫耀着孩子,而孩子却在讨论“朋友圈要不要屏蔽父母”;再之后,有一天,真正迎来人生中最隆重的一次目送,那时,才初次知晓离别的真正滋味。
陪你去给外婆送葬的那天,你哭着喊:“妈妈呀!”
妈妈呀,你要记得输给我,让我“臭不要脸”地多享受一点儿你的爱吧。
(图/ 吴敏)
知心暖语:母爱是一缕温暖的光,随时都照耀在自己孩子身上。当我们婴儿期无意识地捣蛋时,母亲默默地承受着;当青春期来临,莫名地对母亲充满敌意时,母亲默默地谦让、安抚着;当成年后,在朋友圈里想要屏蔽自己的父母时,我们是不懂事的孩子。等有一天,我们真正能理解母亲的苦衷了,母亲却又与我们远别了。所以有母亲在身边的时候,请务必记得,好好善待自己的母亲,不要等到失去时,才后悔自己没有善待母亲。爱无须言语,只需多做便可。
哭闹得不到一切,也不该得到一切
冯唐
上次和中学同学见面,有些人已经不止十年没见????????????????????????????????????????????????????????????。老胡原来是我的小组长,轮到我们小组打扫卫生的那天,他负责分配工作:谁扫地,谁擦地,谁倒垃圾????????????????????????????????????????????????????????????。毕业之后,在我们班所有同学之中,老胡第一个从事金融工作,用钱挣钱,他对汇率和北京房价的判断永远比那些著名经济学家准确;他第一个结婚,找了一个长得像观音的姑娘;他第一个生孩子,是个男孩儿。老胡曾经非常得意地和我们说:“我儿子非常壮实,五岁时就追着打我。”
这次中学同学在火锅店见面,我匡算了一下,老胡的儿子应该二十岁左右了。我和老胡说:“国家政策开放二胎了,你还不再要个孩子?”
老胡回答:“不要了。太累了。儿子十九岁了, 还追着打我,学习不好,我太累了。”
“儿子学习不好,你累什么啊?”
“儿子得抑郁症了,纯宅,社交恐惧症。他查看了全球一百多个大都市,认定这个地球上只有东京这座城市适合人类居住。
他要我给他买房子,如果东京住习惯了,就满足父母和爷爷奶奶以及姥爷姥姥的要求,在东京找个大学上。”
“ 你儿子能在东京自己生活?”
“儿子对于自己有切实的理解,他说了,他自己无法生活,他要求他妈去东京陪他。”
“如果你不答应他呢?”
“精神科医生说,不能刺激他啊,他是个病人啊!”
聊到这个时候,火锅已经吃得很热闹了,一瓶茅台也快喝完了。我索性更坦诚一点,接着问老胡:“咱们理论推演一下哈,如果你儿子五岁的时候追打你,你追打回去,让他知道世界其实是有某种秩序的,他现在还会追打你吗?如果你儿子十岁之前狂要的东西,你有理有据地拒绝,让他知道诸事无我,他现在还会逼你买东京的房子吗?”
“他上学很苦,总是学习不好。爷爷奶奶把他安排到了北京最好的小学,然后最好的中学。他一直在班上排名倒数第一,回家总是哭,我觉得应该多体谅他一点,多满足他一点,他太不容易了。他经受的这些痛苦,是你们这种学霸体会不到的。”
我忽然意识到,老胡同学在孩子上犯了成年人常犯的两个错误:所谓生活上太多纵容,所谓事业上太过要求。
读《了不起的盖茨比》,我脑子中一直在想,一些了不起的年轻人( 比如盖茨比) 第一个需要明白的是:“你即使尽了全力,即使有了全部的运气,即使做到最好,你还是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甚至一个女子,甚至一个夜晚的安宁。”
再延伸想,一切小孩子第一个需要明白的是:“你不是世界的中心,哭闹得不到一切。”
其实, 父母应该做的第一点,就是让孩子们明白: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世界不是围绕你来旋转的,尽管你偶尔有这种错觉,你最好平静地接受这一点。
其实, 父母应该做的第二点,就是和孩子们说好,不必成才。人生三个基本目标: 不作恶,开心,自己养活自己。如果能达到,就是很好的一生了。
(图/ 豆薇)
只要你不服输,就不会输 等
意粉来问
你好!小编,我中考时成绩不好,现在只能在职高读书。上了职高之后感觉父母对我没什么期望了,和亲戚聊天也说我将来“就是进工厂打工的命”,以前的朋友也不怎么和我联系了,学校的风气也不太好,没有什么人学习,我每天的心情都很低落。小编,我该怎么办?
只要你不服输,就不会输
星 愿
环境对一个人是不是有影响?是的。但进入职高之后真的就代表今后没有希望了吗?当然不是。失败只是一时的,除非你自己放弃,不然没有人可以阻止你变得更好。
职高也可以考本科,即便考了专科也还有升本的机会,之后还可以考研究生、读博士,未来那么长,绝不是现在就可定性的。
当然,现在的环境中,想变得更好就意味着你一定要付出远超其他人的努力。你要排除环境的干扰,把心思都用到学习上,努力提升自己,弥补之前的不足。你可能会受到同学的挖苦与嘲笑,但你要明白,拿到更高的学历就意味着拥有更多的机会,拼命学习才是当下的唯一出路。
当你取得成绩之后,父母会为你骄傲的。
意粉来问
小编,你好,我从小就喜欢文学,立志要当一名作家。上大学之后开始尝试写网络小说,也获得过一些订阅打赏,但是感觉自己并不喜欢写那种类型的文章,更喜欢写一些纯文学之类的作品。想问一下小编,现在写作还能够出头吗?有什么方法呢?
一是努力,二是坚持
孙特纯
这位读者朋友,作为编辑,我很高兴能看到有学生这么热爱文学。以下几条建议供你参考。
第一,靠文学生活,我们大多数了解的职业就是作家了,作家也分专职和兼职,你可以一心扑在写作上,也可以做其他工作,同时兼顾写作,无论哪一种,只要你有足够的天赋和努力,都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第二,文学不是高高在上的,它看似玄妙朴实,朴实到你只要肯多读多写就一定会有长进。
一个是努力,一个是坚持。这就是我给出的小建议,你可以参考,希望你早日实现自己的目标。
意粉来问
想问一下小编,上大学要不要以考研为目标?我就读的学校就是一所普通的二本。身边好多同学都说这个学校不好,将来也找不到工作,来这里就是为了考研。他们还说除了专业课以外的课程没必要上,社团活动也没必要参加,一切以考研优先。小编觉得这样对吗?
文凭不是全部
皮皮虾
考研对于普通院校的学生来说,几乎是除了高考之外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然而普通院校的学生真的没有未来吗?很多人说读大学、考研的目的是拿到文凭,毕业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然而小编想说的是,大学教会人的更重要的是为人处世的能力,以及面对挫折的能力。大学的意义是让人成为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如果只是为了一纸文凭,没有真才实学,那么文凭也是没用的一张废纸。
小编建议你除了专业课要好好学习拿高分,还要多参加社团活动,参加比赛、创新创业项目。除了本专业,其他你感兴趣的专业可以选择一到两个多了解了解,给自己多个选择。即使以考研为目标,做这些事锻炼能力,同样可以提升你考研成功的概率。
意粉来问
小编好,闺蜜被分手了之后应该怎么劝她啊?我的闺蜜自从跟她男朋友分手之后就变得浑浑噩噩的,说话时经常走神,经常自己掉眼泪,学习更不用说了,上课的时候完全听不进去。我自己也没谈过恋爱,不能理解她的这种反应,但我很想帮一帮她,我该怎么办呢?
如何帮闺蜜走出失恋的阴影来
叶 蓁
第一步:接受。告诉她,要清晰地认识到已经分手的事实。当爱已成往事,就不再纠缠过去,只疗愈伤口。
第二步:倾听。听发泄内心的痛苦、悲伤、不舍、纠结,尽可能帮她排解消极情绪,做她哭泣时可以依靠的避风港。
第三步:恢复。慢慢带着她重新与世界建立联系。比如一起去春游、吃吃喝喝、逛街看电影,让她感受到世界并不因失恋而变成灰色,其实还有很多有趣的事等着她。
第四步:鼓励。告诉她,你很好,身边的父母亲友爱你,未来也会有人爱你,最重要的是,你要自己爱自己。
人间值得,爱情可期。时间会带走伤痛,你足够好,怕什么分手魔咒?
意粉来问
小编大大,我今年高三了,马上面临高考选专业的问题,我成绩还好,但是之前对于上哪所大学、选什么专业这些问题没有仔细地想过,小编能不能给一些选大学专业方面的建议呢?
为未来规划
婷 婷
高考填志愿是一件大事,你今天的选择,会决定未来的人生走向,所以关键是要想好以后走什么路,从事什么职业。如果你对未来有明确的规划,就朝着你的目标去做选择吧。
如果对未来还很迷茫,那不妨先思考一下,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以后想做什么工作,过什么样的生活。实在没有主意,也可以跟家人、朋友商量一下,再慎重决定。但是也不必太过担心,读哪所大学、哪个专业虽然很重要,但你的人生也并不会因此就被绑死在一条路上,现在跨专业就业的人有很多,只要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未来是有无限可能的。
意粉来问
小编好,我喜欢的明星最近在网上被骂得太惨了,好像干什么都有人骂他,我真的非常苦恼。我们作为粉丝可以为他做些什么呢?
努力让自己变优秀
羊 羊
当你被别人打上“×××粉丝”的标签时,你的一言一行,都会直接和你喜欢的明星关联。所以,一定要注意自己在互联网公共平台上的言行,不要因为自己的表达而招来不必要的误解与非议。
真正的“追星”,应该是发现和学习明星身上的优点和长处,督促自身、完善自己,而不是靠与其他明星的粉丝互相谩骂抬高偶像,让自己变成素质低下的人。当你变得日趋优秀,就是粉丝对偶像的最佳佐证。“你只管善良,上天自有衡量。”共勉。
幽深夏日里的浅歌
淡蓝蓝蓝
高一的他,已是少年模样,嘴唇上有青色的绒毛,额头时而泛起亮光光的青春痘,声音变得低沉浑厚。只是忽然怯懦,偶尔言辞笨拙,常在人群中面红耳赤。
放学时,有一个和他一起在公交车站等车的女生走过来问他:“喂,男生也喜欢看那种小说吗?”
他看了看十二月灰白的天空,说:“我就是想感受一下另一个世界。”
女生有些不解,但他没有再解释。公交车来了,他们俩上了同一辆车,座位一前一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的名字,她是班里最寡言的女生。此后,两人便常在车上遇见,会简单地聊几句。
慢慢地,这两个很安静的人成了朋友。她陪他去逛音像店,试听同一张CD。或者去书店,在女生最多的那排书架前流连。
分明是她陪他,不知情的人却不会再觉得唐突。
但开始有一些善意的玩笑围绕着他们,有朋友搭着他的肩膀说:“某某和你很登对哦。”
她低着头,嘴角微抿。听到他的解释后, 她很大方地抬起头,看着他笑,笑得那么明媚,仿佛他们之间单纯的朋友关系,天地可鉴。但转过身去,她的眼里还是有些许黯然的。
像她那样内敛的女生,能主动靠近他,显然需要勇气。只是因为很久以前,老师没收那本小说时,他突然涨红的脸,莫名让她觉得可爱又温柔。
总有些人,总有些突生的情感,会令你生出勇气。
冬雪渐渐融化, 春草连天碧,夏天开始传来消息。
暑假的第一天,他们去游泳馆。在深水池里,他突然潜了下去,许久都没有探出头来。她吓坏了,大声喊他的名字。在救生员游过来的瞬间,他猛地从水里钻出来,深深地换了一口气。
他说:“我想去向一个女生告白。”
她的脑子里喧闹起来,心跳有些加快。但他很快就说出了一个名字。她听过那个名字,是隔壁班的一个女生。
七月的天忽然那么冷,她浸在水里, 觉得身体有些颤抖。她结结巴巴地说: “ 好…… 好啊!”她陪他去了植满洋槐的那条小街,他喜欢的那个女生就住在小街的尽头。在拐角处,她停下,示意他自己过去,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小街的尽头停着一辆小货车,路边摆满了行李。有个女孩穿背带牛仔裙,光着小腿,耳朵里塞着耳机,坐在皮箱上安静地捧着一本书在看。如他听到的传闻一样,他们说,隔壁班最漂亮的那个女生要转学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她抬头看看他,面无表情,把头发向耳后抚了抚,继续低头看书。
白色的洋槐花在她的身后扑簌着落下。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又默默合上。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视线被隔壁班那个女孩吸引。他去她的空间,下载她喜欢听的歌,他去看她日志里提过的那些催泪的小说。他只是想在那些琐碎的线索里,走进她的小世界。
这是他的十六岁,他的秘密,像阴天里最终没有下下来的雨。
他脚步轻轻地折回,生怕惊动了午后的安谧。
拐角处,他的那个好朋友仍在等着他,彼此没有说话,默契地走向来时路。
夏日幽深,浓密的枝叶间有青涩的果子挂满枝头。而总有一些果子没有机会成熟甜美。
深藏内心的秘密,终会孤寂地消失。
而所有怀揣秘密的人,都会怀念那一季的青涩。(图/果酱的酱)
桐花万里路
吴祖丽
有时候,想起我的中学时代,好像总是隔着一层雾。
我整个人也在迷雾中,一天到晚,飘飘忽忽的。人或者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心思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教室在一楼最西面,窗外有棵泡桐树,粗壮高大。一年四季,看花开花落,叶繁叶凋,比听老师讲课有意思得多。
泡桐是先开花后长叶的树。起先不过是枝干上迸了一处两处浅棕色的苞芽,慢慢大起来,稠密起来,到处伏着米粒大的烟紫色,融融的。春分过后,天长日暖,向阳的一侧先放了几朵花,小喇叭形的花瓣静静地垂下来,风一吹,风铃似的摇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只觉得心里忧愁。
泡桐树南面是篮球场,有班级正上体育课,激烈地奔跑,以及身体冲撞。一个当时学校里风头很劲的男生正在起跳,投篮,进了。他快乐地双手抓住球筐,把身体悠起来,瞬间眼神明亮无比。听不见他们的呼喊,那种感觉像看一部默片,越发遥不可及。
有个小黑影子在大门口扫地,簌簌地,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弯着腰更加深了他的驼背。猛然地身子震了一震,丢下扫帚疾步往门卫室跑。我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果然,从一默数到七的时候,下课铃叮叮当当地响了。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逐日看着桐花繁盛起来,几场春雨一下,满树都是紫郁郁的。花瓣浅紫,间有半紫半白的蝴蝶斑纹,花开时,散发淡淡的草木清香。桐花爱成群结队地开,一嘟噜一嘟噜地簇拥在一起,勾肩搭背,窃窃私语,说不完的悄悄话。一团团一簇簇,映着丽日长空。一笔捺下去在宣纸上糊里糊涂润开来,谁知剑走偏锋,竟是不能再好了。也有那孤零零一朵两朵开在枝头的,教风吹着,不过落得更快些。
开始一朵两朵,然后是三五朵。坐在教室里,疑心也能听到花落的声音,噗的一声。令人兀自惊心。你,你,你听到落花的声音了吗?
向来是花繁鸟喧,几只长尾巴喜鹊竟在泡桐上安了家,日日在枝枝叶叶间穿梭不停。没过几日,那高枝上多了只褐色的鸟巢。
同桌在底下踩了我一脚,我会意转过头来,数学老师正在讲台上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我假装镇定地收回目光,再看书,早讲到了下一节。数学老师是新来的,还没训人先自己脸红了。他上课喜欢一手扶腰,一手写板书,姿势颇为妖艳。于是得个外号,茶壶。我们总爱欺软怕硬,一上数学课班上小纸条满天飞。我只是走走神,这不算什么。
清明前后,窗外树下已是花落成溪。树上却亦不见少,总是清秀的女子走过树下,当真是美景,花落发上,花落衣袂,皆为草木因缘。
晚自习的时候,外面落了雨。路灯昏黄地照着,泡桐树下雨丝如线,朦朦胧胧的,像一帘幽梦。那晚又停电,大家习以为常,都从课桌里取出蜡烛点上。我的刚巧用完了,正踌躇着是去小卖部买蜡烛,还是回宿舍睡大觉。有人递了支蜡烛过来,转头看是你,心里震了一震,觉得自己脸都红了。你什么话也没说,我才反应过来,同桌问你借蜡烛,你却顺手给我。
可是那晚,我一个字也没看下去。同学三年没说过几句话,我想你亦没有注目于我。我坐第一排,你坐最后一排,总有万里迢迢隔江隔海之感。
年少时的感情总是这样,充满忧伤和懊恼。怎么永远是这样,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喜欢我的人我不喜欢。
你安静少语,喜欢独来独往。我们嘻嘻哈哈往宿舍去的时候,你一个人勾着头向校门口走去,路灯投下长长的清瘦的影子,无比落寞。
我只是看着你,却从未上前。我模模糊糊知道,我喜欢的,只是臆造和想象出来的一个人,那个人却并不是你。
桐花落尽的时候,春已益深。花落叶发,交替更迭。人却早已天涯路远。
(图/ 月儿)
马蹄花香
梁语
佩佩离开家,走上小镇清静的小路。阿姨让佩佩去帮她买一个热水瓶。佩佩答应了,她不是很情愿出去。毕竟她当初选择来阿姨家度过高考结束后的周末,就是为了想要一个人待会儿。她一路心不在焉地逛着走着。不知道怎么走着,走到了一条路的尽头。
忽然看到转角处,有一家小小的花店。铺面用简单的木头搭建起来,和泥土相接的地方长满了青苔。佩佩走过去,伸头向里面看了看。没有人。她这才回过头,看着门口随意摆放着的鲜花。
不过是非常普通的种类,玫瑰、康乃馨、百合之类。佩佩低头观察了一会儿,顿了顿,准备离开。
“嗯?”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佩佩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到花店门口站着一个中年模样的大叔。瘦瘦高高的,站得笔挺。单眼皮,留着点小胡子。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异常地……轻?轻柔?温柔?
对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抱歉,因为……店里很少有人来。”
佩佩眨了眨眼睛, 没有说话。直到他从身边取了一束非洲菊, 递过来, 佩佩才忽然回过神,摇头说:“不买、不买。”
说完,慌忙逃走。
但是那场相遇,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佩佩坐在阿姨家安静的院子里,心里却没法再像往常一样平静。犹豫了很久,她还是起身出了门。
太阳很明亮,风也很大。街道上,人群依然熙熙攘攘。佩佩停在花店门口,看着他背对着自己,认真地修剪花枝。忽然,有一只飞虫停到了他的花上,吓了他一跳。
佩佩看到后忍不住笑了。听到佩佩的笑声,他立刻转过头,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两人安静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陷入了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
片刻后,他笑了笑,开口说:“……没想到你还会过来。”
佩佩想说。但她没有,只是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含糊道:“因为……感觉……这花店很吸引人嘛!”
听到后, 他稍稍睁大了眼睛。她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爱。
他站起来,往里面指了指,说:“那,要不进来看看?”
佩佩点点头,拉了拉单肩包的背带,跨过地上凌乱堆放的花枝, 跟着他进去。四周全是整齐摆放的花朵,两旁的花架上放着各种植物。从小小的三色堇、茑萝、茉莉,到大朵开放的向日葵、大丽花、马蹄莲,种类齐全得像个切花博物馆。佩佩感到一阵惊喜,兴奋得抓紧了衣角。
“哇,好多花。”
“你有兴趣吗?”他问,看上去有些期待。
“嗯。”
“我给你介绍吧。”
“好啊!”佩佩开心地答应下来。
于是,他就带着她一边走,一边看,耐心地讲解,告诉她花的名字、花期和栽培方法, 代表了什么,有什么用处。就这么在店里玩了好久,出门时已经天黑。他站在门口跟佩佩告别。她害羞地笑笑,说:“不好意思呢,都没带钱,明天一定来买。”
他摇摇头,满不在乎地说:“来玩就好。”佩佩一边走一边笑,也没有觉得回家的路很长。
第二天佩佩起了床,吃了早餐就匆忙跑出家门。不过她到的时候花店还没有开始营业。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到屋里传来动静,便跑到门前站着。
“咔叽——”一声,门被拉开。她看着他,和阳光一起冲进视线里。佩佩得意地挥挥手,跟他说:“早安。”
他咧嘴一笑,一脸灿烂。
“ 今天有一天时间学习哦。”佩佩说着,不等他发话,自觉地冲进了店里。
他抬起头看她, 笑了笑,问:“你那么悠闲?”
“放假嘛!”佩佩笑嘻嘻地说。
“你是哪个高中的?”他问。
“外地的。”她回答道。
他稍稍顿了顿,才转头说:“你果然是外地的。”
“嗯。”佩佩点点头,说,“不过我出生在这里,上小学才离开的。”
“是吗?”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说道,“真好。比起只能待在一个地方,能四处游玩挺让人羡慕。”
听出他声音里很悲伤的情绪,佩佩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想。
“有吗?我在的那个地方也没有比这里大多少, 也没多特别。” 她沉思了一会儿, 站起来,说,“我来帮你吧。”
时间过得很快。佩佩在店里陪着他料理花朵,修剪枝叶,包装,然后摆放出来。她跟他说,门口不要放那么普通的花, 要放些特别的种类才能吸引顾客。他兴致缺缺地回答:“没什么顾客。” 说完对她笑笑, 开玩笑道:“而且,就算只是放了普通的花,你不是也过来看了吗?”佩佩白了他一眼以示不屑。
心里却一阵雀跃。渐渐地,佩佩发现,他说花店没有顾客是真的。那天她在店里待了一整天,都没看到任何人来过。后来的两天,佩佩都去花店找他。
“早呀!”才进门,佩佩就兴奋地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你看,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看了她一眼,才低头看手里的东西。一本环球旅游的图册。他有些意外。佩佩笑了,有些得意。盯着手里的书看了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来,一页一页地浏览。
沉默地。佩佩没有打断他,在一旁站着,静静地等着他下一个动作。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合上书,没有说话,表情变得非常悲伤。佩佩有些意外。
“怎么了?”她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脸庞。脸上的胡楂有些扎人。没想到,他却顺势握住佩佩的手。佩佩心里扑通一跳,紧张得屏住呼吸,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侧过头,像小猫一样倚着她的手掌,轻声说道:“佩佩,谢谢你。”
那天,气氛有些不一样。他还像往常一样带佩佩认识各种花,距离却一下子拉近了很多似的,变得格外亲切。
“……这是我最喜欢的花。乍一看很普通,仔细看却很漂亮。重点是它不像其他花朵那么娇气,难挑选,大部分都能开得好。”
“看起来像栀子。”佩佩说。
“不过不是。”他说。
“那是什么?”
“狗牙花。”
佩佩眨了眨眼睛,好像刺中哪个奇怪笑点似的,哈哈哈笑起来。
“开玩笑的吧,你。”
“ 没有啊! ” 他认真地回答。说着,他伸出手,用修长的手指的指尖掐住一朵花的花茎,“咔”地将它折断,插到了佩佩的丸子头上。
那天, 佩佩比平时待得更久。天黑以后,他们一起坐在门口。看天上的星星和逛夜市的行人。跟他在一起的感觉,让佩佩快乐得不行,笑得高兴了,就站起来手舞足蹈一阵。
最后终于还是接着高兴的劲,蹲下去亲了他。
就轻轻地一下。假期就要结束了。要离开那天,佩佩极不情愿地去跟他道别。
“我来跟你告别了。”佩佩没看他,低头盯着花,也看不见他的表情。身边噼里啪啦一阵响动,他问:“什么?”
“假期结束了。”
“……是吗?”
“我要回去了。”
停顿了一会儿,他说:“哦。”
然后低头继续忙碌。
“ 有空我会再回来看你的。”佩佩皱着眉说。
他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冷淡。这让佩佩很失望。他竟然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挽留。他果然……
没什么。没什么吧。佩佩抿住嘴,猛地转身,跑开了。
回去后不久,填报志愿,佩佩选择了一所普通的理科大学,学习植物保护。后来, 趁着假期,她回了一趟阿姨家。她站在本该是花店的空地上,看着春天的花瓣落了一地。
佩佩低下头,看了看手里攥着的早已干枯成褐色的狗牙花。再回头看去那个方向,仿佛还是能见到他站在那里,微微笑着,看着她。优雅又沉静。
大学开学后,第一天上课佩佩就睡过头,随意打理后慌慌张张地冲着去找教室,结果没头没脑地闯到研究生的教室。她尴尬不已,在教室门口连连道歉。前排唯一没有笑的男生看着她,她就那么瞥了他一眼,顿时怔在原地。他也看到了她。
她待了一会儿,回头,看到教室前方的白板上贴了一张海报,写着今日课题:介绍自己最喜欢的一种花。然后她再次回头,睁大了眼睛。他面前放着一个盆栽。
花盆上贴着的标签上写着——马蹄香。
(图/ 月儿)
那些年,我们传过的字条
陈来峰
说起传字条,是20世纪的事情了,如今的孩子很难理解用字条表达情意的方式,简直是滑稽至极????????????????????????????????????????????????????????????。
当然了,如今有手机,可以发短信、微信、QQ,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仅可以发信息,还可以视频通话,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而我们那时候,什么都没有????????????????????????????????????????????????????????????。
我的第一张字条,也可以说是情书,是我在初二的时候写给同桌的,她秀外慧中,落落大方,是从城里转来的,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都压我们一头,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更是远远地将我们甩在身后,好多男生都是既喜欢她,又不敢靠近她。而我,却有着近水楼台的优势。终于,我写了一张字条,在兜里揣了几天,正准备豁出去递给她时,她突然被调到了第一排,近水楼台的优势一下子没了,于是,我跟其他男孩子一样,将写好的字条攥出了水儿最后撕掉。
我的第一张小字条宣告失败。
上高三的时候我写了第二张字条,因为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学习的压力,那一摞摞的试卷,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昏天黑地的日子……
她就坐在我前排的角落里,她脸胖胖的,眼睛大大的,一头短发,整日埋在书桌上啃书本。我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她,但那种感觉很好,我想跟她说话,可是鞭长莫及,于是,我写字条约她。字条投出去了,可是走偏了一点,被她的头发碰了一下飞走了,很快,字条被一只只脚踩没了。
我没有再写字条,因为老师的火眼金睛竟然捕捉到了这一切。我受到了高度关注。
上大学了,自由了。大学里丰富多彩的生活将儿时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她是二班的,我们两个班篮球赛的时候她在旁边鼓掌,我一个球没接好差点撞进她的怀里,我隐隐感到一股热浪袭来, 她美丽的长发柔柔滑滑,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迷死人了。于是,趁着晚自习,我从后门悄悄溜进二班,她自己一张桌子,我立马坐在她身后,将写好的字条亲手塞给她。我的心怦怦直跳。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她看看我,又看看字条,然后立马起身叫她前面的同学说: “ 你走不走?你要不走我先走了。”
我羞愧至极。字条再次失去了作用。因为字条里我约她去操场见面,而她却被吓走了。
我失恋了,我再也不写字条了。
多少年过去了,我和初中那个女同学早已失去了联络;我高中的那个女同学嫁到了浙江,再也没有见过;而戏剧性的是,一次与大学二班那个女同学偶遇时, 对我骂道: 你这臭小子,想当年写字条约我, 害得我在操场孤零零戳了半宿, 你良心何在啊?
我一下子蒙了。
一个误解错过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图/ 张晓芳)
剑桥黑手党
朱迅
小时候,家是我的世界;长大后,世界是我的家。因为不喜欢等人,所以每次必定是一个人的旅行。
很幸运,读大四时,学校有个交换留学的机会,我便以在语言上需要适应直播为由,申请去英国剑桥读书。从此,我便有了将近半年的游学生活。
剑桥在我的记忆中是温暖的黄色。
我住的学生宿舍楼是土黄色,卧室的墙壁是淡黄色,窗帘是明黄色。早上被融融的阳光唤醒,不急,9点才上课。
麦克老师模样有点“ 古板”。他教社会学,每到上课,他就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从不下来。麦克的交通工具是一辆巨大的摩托车,把手恨不能高过脑袋。下课后,麦克让我坐在他的摩托车后面穿过校园“招摇过市”。一路同学诡异的眼光让我满面通红,好不容易回到了宿舍楼下,车还没停稳,我就急着往下蹿,腿正好贴在滚烫的排气管上。一丝青烟冒起,小腿肚上一片焦煳。
“没事。”我一瘸一拐地往楼里跳。
不到一小时,我的小腿上就起了巴掌大的水疱。向老师请了假,独自躺在床上。这一刻,时间静止了,我也静止了,只希望太阳不要过早地落到坡那边去。
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几个日本女孩出现在门口,我日语好,被她们当成了“自己人”。这几个日本女孩虽然很少跟其他国家的同学打交道,但是她们的话题从没离开过各国的“帅哥”。剑桥的俊男靓女的确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有一次全班去郊游,同座的意大利男孩得了思乡病,“我每天都在想意大利的Pizza(比萨饼)!”男孩用力吻了下自己的五个指尖。馋得我直咽口水。忽然想起《教父》里的血腥场面。
“真可怕!”我心有余悸。
他歪着头, “ 你看我怎样?”
“挺好的。”
“我的家族就是黑手党。黑手党有很多种……”他收起笑容。
我再也没敢多看他一眼。
几个女孩子又在谈论尼克拉丝,他是一个法国男孩,在班上英语最棒。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一下子愣住。他太像费翔了,只比费翔更加轮廓清晰。
“ 麦克老师是不是喜欢你?”尼克拉丝常拿我打趣,喜欢看我红着脸逃开。
又是轻轻的敲门声。尼克拉丝拿着一支笛子出现在门口。
几个女孩吃惊地看着我,我吃惊地看着他,“你今天没来上课,我想拿笔记给你……”他的脸比我还红。
剑桥并不是尽善尽美的。
那里的学生食堂是我至今仍不愿多想起的地方。每天大师傅变着法儿地做出的煮土豆、煎土豆、土豆泥、土豆饼……让我和土豆的“仇”就此结下。
终于有一天,我们几个亚洲同学对学校食堂的忍耐程度到了极限,罢吃!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好在我们的经济实力都还过得去,兵分几路上街觅食。前方传来好消息,发现一家中餐外卖店。其实这家店离宿舍楼只需步行十五分钟,我竟然一直不知它的存在,白白啃了几个月的酸土豆。
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那里,一进门,铁锅铁勺的碰撞声几乎让我落下泪来。接下来的炒饭香让我的口水淌了一地。
终于捧着蛋炒饭出门,回宿舍还要十五分钟,再也忍不住了,筷子目标太大,我趁路人不注意,把手伸进滚烫的饭盒里,拈出一把米就着指甲缝里的鸡蛋,胡乱塞进嘴里大嚼,满足得如同天下最幸福的人。回到宿舍,饭盒已被手指刮得干干净净,就像刚洗过一样。
如果你问我,迄今为止,吃到的最美味的一餐在哪里?那一定是在回剑桥的路上。
回日本后,还是会时常想念剑桥。几番梦回,醒来才发现记忆深刻的是最单纯的情愫。
(图/ 李倩莹)
八哥的谜
牛汉
小时候,我不会养鸟,却有探险和猎取神秘事物的野性。
有一年的麦收季节,听说城墙上出现了一窠八哥,我在城墙下绕来绕去寻找。
果然,听到了一丝很稚嫩而清脆的声音,似出壳不久的雏鸡的叫声。循着细微的声音找去,终于望见了在高高城墙上的一孔洞穴里,四五张鲜红的小嘴正张着,像一束喇叭花悬挂在崖畔上,好看极了。我当下就想把它们掏下来。但壁立的城墙太高太陡,无法攀登。八哥的窠在城墙的上方,用梯子够不着,从城墙上用绳子缒下来, 一定可以掏着,但我不敢。我只能立在城墙跟前,仰起头望着那一窠神秘的八哥。
记得父亲曾对我说过,县城墙最早是隋朝时筑的土城,明朝时包的青砖。墙面上已经有一些砖朽烂成窟窿,我异想天开,想攀登上去掏这窠八哥。
全村的孩子中,我最会爬墙上树,我相信自己会手抠着脚登着那些孔洞往上攀登,总有一天能把这窠八哥掏到手。
我天天练攀登, 苦练了一二十天, 一天比一天攀登得高。小八哥的爹妈从天空嗖的一声回到窠里喂食, 翅膀又黑又亮,在我眼前一闪而过,随后从窠里伸出头,朝下望着我,吱吱地叫,我知道它们在咒骂我。有几次, 头发上落了雨点似的鸟粪,还有脏土。我心里明白,这是大八哥在对我进行反抗。
小八哥抖动着毛茸茸的羽毛,我闻到了奇异的鸟的气味,再往上攀登三五尺,就能够着八哥了。
一天清早,我来到城墙下,感到有点异样——没有听到小八哥的声息。前几天,我已听出小八哥的声音变得洪亮起来,不再是嗷嗷待哺,而是牙牙学语,已经很像在歌唱。八哥的歌,一定不同于鸽子那种柔媚而混浊的声音,更不是麻雀粗糙的吵叫,也不同于村里八音会上的任何一种乐器声。
整个城墙显得铁青铁青,千疮百孔,像死了一样。我顿然明白,八哥一家已经飞走了,已经移居到不可知的远方。
叫卖黄酒的小栽根告诉我,天亮前后,他看见有一朵黑亮的云彩, 向滹沱河那个方向飞走了,那一定就是八哥一家。我伤心地扒在城墙上哭了半天。我知道小八哥还没长到该出飞的时候,它们如何在大鸟翅羽的扶托下逃到了远方,真是一个猜不透的谜。我为它们担忧。
我曾在村子上空看见成千上万只蜜蜂嗡嗡叫着,扶托着它们不会飞的蜂王,像金黄色的云朵从天空飞过,后来落在我家院子的老槐树下,父亲用涂了蜜的大笊篱把抱成团儿的蜂小心地收了下来,于是我家有了一窠蜜蜂,养在西房的屋顶上。
我想连那么小的蜜蜂都能扶托着蜂王飞,那窠小八哥一定能够让自己的父母扶托着飞走。但是我不大相信它们能飞得很远。我在村里村外到处寻找,没有发现八哥的踪影。它们究竟飞到了什么地方?难道真的飞过了滹沱河,飞到了二十里远的北山上?是的,一定飞到了那个郁郁葱葱的鸟的世界。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窠小八哥。而且很久都没有想明白:它们在大难临头的时候,如何能神奇地飞到远方?
前几天,有个诗人听我讲述这个故事,沉思了一会儿,对我说:“是小鸟自己飞的。在灾难面前,翅膀一下子就会长大长硬。”
我有点相信这个解释了。
真的,是小八哥自己飞走的。我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图/ 张翀)
另一片天空
韩少功
一个蚁窝是一座奇异的宫殿,有门楼宫墙,有大殿花园,还有暗道密室。
一片落叶是千里山脉,或者万里沙原。如果手中镜片有足够的放大功能, 我们还可以看到奇妙的细胞结构,雪花状的或蜂窝状的,水晶状的或胞胎状的。我们还可能看到分子以及原子结构,看到行星(电子)绕着恒星(原子核)飞旋的太阳系,看到一颗微尘里缓缓推移和熠熠闪光的星云。
但人们不习惯凝视,总是长于奔走和张望。我曾从乡村进入城市, 从湖南迁至海南, 还眼睁睁看着不少朋友去了北京或上海、德国或南非。我的机会也来了。20世纪90年代中期,有人找我谈话,动员我去中国作协工作。两位已入仕途的文学界朋友也在宾馆里私下劝我直至深夜,说如果你不到北京,不到某个位置,很多东西没法看到,岂不有点可惜?
我相信朋友的好意,相信自己一旦错过了北京,确实会错过很多见识。但那又怎么样? 我还没有到过南极洲, 没有到过月亮, 没有到过火星, 没有到过银河系以外的空间。我也不可能看到22世纪以及往后更远的年代, 看到儿童们在幼儿园里耍弄基因玩具,看到妇人们在杂货店购买核子炊具,看到太空旅游的星际列车和激光天梯,看到人类用药片或芯片改变人性——那样的世界会不会像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同样把我吓晕?从这一点看,即使进入京城,我仍然是一井底之蛙,反过来说,即便我能够风光活上三辈子乃至三十辈子,同样难以做到无所不至和无所不知。我仍然不可能走出自己近乎逼仄和速朽的身体,不管到什么地方,前面仍有地平线和太平间的冷冷拦截。
旅游是对履历的一种弥补,旅游业鼓励人们对世界展开足迹扩张和镜头攻略, 引导人们朝远看和朝外看。铁路、航空、宾馆、餐饮、通信、感光器材等行业因此而日进斗金。但旅游者的看大多重复,不过是把大多数已经出现在媒体的场景,来一次现场的核对和印证;不过是把已被他人用眼光品尝过的场景,再来一次残渣咀嚼和旧货收买。其一般过程,是交出一笔钱以后,被交通工具规定了观察线路,被旅游设施规定了观察方位,被讲解员规定了观察时的联想, 还有“到此一游”的摆拍地点以及固定的笑容。旅游者于是心满意足: 天下第一峰呵, 举世无双呵,不虚此行呵,诸如此类。
这几乎是一套法定的公共成套动作。如果人们不愿意这样,一心要把世界化为独享和私藏,那他们就只是不断地为难自己。别说做一富豪,做一高官,就算做了帝王,他们的权势也只会日益剥夺他们的自由。他们在宫墙外随意散步都几无可能,更没法经常照看自己的辽阔疆域,没法像一个乞丐、水手、骑手以及工匠那样随意漂泊。
他们离世界越来越远。
我是个不可救药的旅者,连黄山、庐山等都没有去过。一听哪里火就对哪里怕, 尤其不耐那些假帝王、假牛仔、假大师、假新娘的身份客串。在我看来, 事情是被人们的野心弄坏的, 更是被传统的空间意识弄坏的。只是相信空间还有另一种展开方式, 相信人们完全可以投入另一种远行, 比方以前面的荒坡一角为目的地, 订一张免费船票或免费机票, 于是在手中的石片上俯瞰黄山,在杂草里发现大兴安岭, 在身旁的石涧清潭中触摸太平洋。
只要人们愿意,他们还可以捏一捏火星,搓一搓金星,摘一颗冥王星放入口袋,在细胞、分子、原子的世界里举步跨进另一条银河——这一切只需要我随便找个什么地方蹲下来,坐下来,趴下来,保持足够的时间,借助凝视再加一点想象,就可以投入另一片灿烂太空。
我终于在一片落叶前流连忘返。
(图/ 点点)
日本为什么到处都是妖怪
澈冬澈
01
我记得第一次看《千与千寻》,是在初二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汤婆婆的浴场里形形色色的妖怪以及可爱无脸人啦!
不得不说,日本动漫中赫赫有名的妖怪形象还真的不少:犬夜叉、鬼太郎、夏目友人帐、龙猫,还有妖怪的克星——阴阳师等。
“妖怪”这一形象似乎在日本找到了生存发展的沃土,时至今日,在日本共有400多种妖怪。日本还在海外举办过妖怪漫展,反响热烈。那么,为什么日本人对妖怪,对妖怪文化如此看重呢?
妖怪文化的发展在日本可以分成原始时期、平安时期、室町时期、江户时期。
02
日本妖怪的产生可以用“因地制宜”四个字概括。日本四面环海,常年的水域生活中人们就编造出了许多与水有关的妖怪:在河边洗红豆,将路过的人用筛子抓来吃掉的洗豆老人;受了情伤投河自尽,每到半夜就现身勾引并残害过桥男子的桥女;猴子身体背着乌龟壳还长着青蛙四肢和鸟喙的河童……
03
上述这些妖怪都是古时候的日本百姓在不了解自然的情况下杜撰出来的,然而,即便到了近现代科技发达,都没有扼杀妖怪这一“唯心主义”的产物,反倒随着时代的发展又产生了新的妖怪物种:蜗牛女、口裂女、人面犬、鬼娃娃花子、菊人形等。
虽然日本有着这么多种妖怪,号称“妖怪列岛”,但是一向秉承着“拿来主义”的日本,连妖怪大部分也都是外来的。据统计,日本的妖怪中有70%来自中国,20%来自印度,只有10%是本土妖怪。
既然大部分妖怪来自中国,那么中国的这些妖怪又是怎么来的呢?这就不得不提在西汉时由刘向刘歆父子整理汇编的《山海经》了。
《山海经》分《山经》《海经》《大荒经》,是一本优秀的地理著作,同时又是一部志怪文集。《山海经》在西晋时传入日本,并对日本的妖怪文化产生重大影响。
例如,《山海经》中记载黄帝与蚩尤大战时,曾唤女儿魃前来帮忙应对暴雨,魃天生体热,雨很快停了;在日本传说中,魃是天照大神,被称为旱母。《山海经》中记载刑天在与黄帝大战时被砍去头颅,此后便以双乳为眼, 以肚脐为口。而在日本的《百鬼夜行绘卷》中也有一个长成这个样子的妖怪,叫作胴面。而大名鼎鼎的九尾狐妖在中国被认为是妲己的化身,而日本同时也出现了这样一位红颜祸水,被唤作玉藻前,关于这个玉藻前,也有的人认为是当时商纣王自尽时,九尾狐妖离开妲己的肉身逃到日本,勾引鸟羽上皇,最后被当时最厉害的阴阳师——安倍晴明打死了。
04
水木茂先生曾经说过:我经常到南方游历,其中人迹罕至的深山和丛林最令人恐惧。而且,不可思议的是,一旦置身其中,反而会让人感到舒服。也许是某种生命的源泉被大量地释放出来之故吧!就是带着这样一种对自然的敬畏之心,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妖怪在日本流传下来,并且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妖怪学”。
说了这么多关于日本的妖怪文化,我不禁想到了我们国家的妖怪文化, 虽然古代先辈们曾经用丰富的想象力创造了许多妖怪, 但是在几千年的发展历程中,“妖怪”的发展都是处在下坡,而如今随着国漫的发展,悟空、白蛇,还有新晋CP ——哪吒和敖丙,越来越多的神话人物、志怪人物,乃至精怪妖灵重新回到大众视野,这也许是国产漫画发展的一小步,却是中国文化焕发出强大生命力的一大步。
(图/HHYM)
外星人为什么被设计成“章鱼”的形象
SME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影视作品中,外星人大多被设置成章鱼的样子?比如我们非常熟悉的被称作《异形》前传的电影《普罗米修斯》中,异形的原生体就像极了章鱼,有八根腕足,中间还伸出一根骇人的口器。还有《异星觉醒》中“完虐”宇航员的卡尔文,《降临》中靠喷墨交流和能预知未来的七肢桶外星人。
那么外星人为什么要被设计成“章鱼”的形象呢?
有人提出章鱼在水中活动有种太空的失重悬浮感,而且它们超大的脑袋和发达的四肢更符合“达尔文外星人”的特点。
但是除了这些,最重要的还是章鱼有着不寻常的高智商。由于章鱼的各方面特点都有点匪夷所思,所以许多科学家也喜欢称它们为“生活在地球的外星生物”。
章鱼虽属于无脊椎动物,但就其智商而言,可以说就是无脊椎动物中的“叛徒”(科学家一般认为脊椎动物比无脊椎动物聪明得多) 。一只普通的田螺体内只有约1万个神经细胞;龙虾有大约10万个;跳蛛也不超过60万个。而蜜蜂和蟑螂等,外神经系统丰富度能排前几的无脊椎动物,也仅有约100万个神经细胞。所以同为无脊椎动物,章鱼拥有5亿个神经细胞,高下立判。除此之外,不少脊椎动物还比不过章鱼呢。例如,章鱼的神经细胞数量就远超家鼠(8000万)和大鼠(2亿),几乎与家猫差不多。
另外,神奇的章鱼竟还拥有两个记忆系统。其中一个是大脑记忆系统,另一个记忆系统则位于八根腕足,直接与吸盘相连。它的八根腕足(俗称触手)内都有独立的神经索。大脑只要对腕足下达一个抽象的命令,章鱼的腕足就能自己“ 思考” , 要哪些步骤才能完成任务。在这之后腕足就可以实行多线程同时作业, 独自感知环境, 快速做出反应, 根本不需要大脑给予具体的指令。
毫无疑问,章鱼拥有极其复杂的神经系统,但我们并不能就此评判它们智商的高低。
因为即使在最有利的情况下,评估章鱼的智力水平都是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但事实上这并不适用于章鱼,因为它奇异的身体本来就是一个工具。
例如它们根本不需要借助外物,就能用坚硬的齿舌将牡蛎的壳钻开。之后, 章鱼便会从钻开的孔向壳内注射某种毒素,迫使牡蛎打开,然后饱餐一顿。举这个例子并不是为了说明章鱼不会使用工具。因为它们用起工具来,还真的比谁都要厉害。
为了更方便地钻开牡蛎,章鱼会找来一块大石头垫在底下再开始操作。而当牡蛎被毒液逼得开口,章鱼还会扔一块石头进去,防止牡蛎把两片壳关上夹到自己。除此之外,懂得未雨绸缪的章鱼,有时吃完牡蛎肉后,还会将壳保留起来,建房子用。
除了使用工具外,章鱼还拥有近乎人类的记忆能力和学习能力。而学习能力的强弱恰恰是动物智力高低的一个重要表现。
科学家曾做过这么一个实验:将一只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新手章鱼,放入一个结构复杂并装有食物的玻璃盒子,它的隔壁则是一只久经沙场的老手章鱼,它能够找到盒子的入口,并从中获取食物。新手章鱼就趴在玻璃上暗中观察老手章鱼是怎么做的,在看到老手章鱼的示范后,二话不说就立马采用相同的方法,钻进盒子饱餐一顿。
更让人咋舌的是,章鱼还是种会“察言观色”的动物,能够适应圈养, 有与人类交往的能力。一位叫ShellyAdamo的神经学家饲养的章鱼,就特别喜欢对着陌生访客喷水。但经常在它们周围出现的熟人,不会受到如此粗鲁的对待。2010年,有人在水族馆中做过一个实验,一个“友善”的饲养员经常给它们喂食,而另一位“小气”的饲养员则经常拿棍子骚扰它们。只要两周,水族馆中的所有章鱼,都对这两名饲养员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
除了会看人类的脸色,在海底生活的它们还有着高超的“伪装” 本领。在自然界, 可根据环境改变自己的“外表”来躲避天敌或捕获猎物的动物虽然有很多,但如果章鱼是第二的话,还真的没有哪种动物敢称第一。
而提到伪装,想必大部分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变色龙,它们能根据环境或多或少地改变体表颜色。然而,此变化不过是化学物质反应的结果,需要的时间略长。而章鱼变色的指挥系统是它的眼睛和脑髓,这种通过神经系统控制的方式也更加高级,几乎在瞬间就能完成。
章鱼的颜料储存在皮肤最表层的数以千计的墨囊中,紧闭时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小斑点。但受到环境刺激时,章鱼就会将墨囊周围的肌肉收缩,让墨囊打开释放颜料。这样章鱼就可以依据环境,控制墨囊按照不同的组合打开或闭合,形成不同的形状,如带状、条状或点状等,并且颜色各异。
章鱼软软的身体还有利于它们改变外形。例如印度尼西亚的拟态章鱼,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海蛇、比目鱼、海星、狮子鱼、珊瑚、鳎鱼等超过15种动物,它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如果你问章鱼,你们是如何练就如此高超的伪装术的? 它们应该会回一句“还不是被逼的”。因为章鱼没有骨骼,在捕食者眼里,它们完全就是一块“行走中的肥肉”。海洋中的各种鱼类,都对章鱼虎视眈眈,甚至包括不同种属的章鱼之间,也存在着敌意。
毫无疑问,越是擅长伪装自己,就越容易逃脱追捕和获得食物。
如果这种能力放在人类身上,就和影视作品中看到的“突然改变表皮硬度抵挡攻击”的超能力差不多。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此聪明强大的章鱼怎么还没组建军队, 上演章鱼的“ 星球崛起” 呢? 其实这些长着两个脑袋、八根腕足的“外星人”,惨就惨在逃不过“做父母必死”的宿命。
本来章鱼的寿命就只有短短3~5年,但无论何时,只要章鱼一交配,就等于被判了死刑。章鱼有八根腕足,其中一根被称为交接腕(hectocoylus),为了确保雌体受孕,雄性章鱼还会将这根“性触须”留在雌性章鱼体内。而失去性触须的雄性章鱼,就会进入“贤者模式”,变得郁郁寡欢。不久,行动迟缓、茶饭不思的雄性章鱼,就一命呜呼了。
另外,在产下数十万枚章鱼卵后,雌性章鱼守护幼卵孵化的时间也至少需要半年。在这期间,雌性章鱼也会因不进食,最终难逃一死。
很多时候,许多新生的小章鱼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所以它们也无法从父辈那里学习到有关的生存法则,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摸索。正是因为这种生理层面的缺陷,导致了章鱼智力层面的不断割裂。如果这种断裂发生在靠传承发展优势和智慧的人类身上,我们或许还不一定比章鱼聪明。所以才有人说:“如果章鱼寿命不是只有几年,它们可能还真的有兴趣看看人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或许未来有一天,外星人真的会攻陷地球,也会惊讶自己在地球怎么还有远方表亲。
(图/ 兜子)
给太空站送份“外卖”
陈锐海
制作一份令人垂涎的美味佳肴,对厨艺精湛的赫斯顿来说,早已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这回,面对眼前的“外卖订单”,这位英国顶级厨师却一筹莫展。
当欧洲航天局将“订单”送到赫斯顿的手上时,他就知道,这不是一份普通的“外卖”。一切顺利的话,它们将“搭乘”火箭,冲上云霄,腾云驾雾,最终抵达千里之外的国际空间站,成为航天员的盘中美味。
等待赫斯顿的是“ 远在天边”的英国宇航员,他们早就盼着这份远道而来的“外卖”。
不过,赫斯顿被重金请来制作“太空盛宴”,可不仅仅是为了给宇航员制造惊喜这么简单。刨除这种浪漫情调,他要考虑更多的是健康问题。
由于太空失重,血液经常涌向头部,以致鼻子长期堵塞,宇航员就像得了久治不愈的重感冒,苦不堪言。吃进肚子的食物飘浮不定,永远无法沉到胃底,恶心反胃已是司空见惯。就连不小心打了个哈欠,体内的食物都能随着气流一泄而出。长此以往,食欲不振,不到一周,人体就能流失20%的肌肉。
到那时,身体已然被掏空,美食成了填补空洞的绝佳手段。然而,在赫斯顿为太空站送“外卖”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宇航员们望穿秋水等来的并非佳肴, 而是索然无味的袋装食品、压缩罐头。“鸡胸肉和豌豆变成黏糊糊的泥浆,就像婴儿食物。” 有些还是兽医设计而成的,全是“干货”,味同嚼蜡。
宇航员含辛茹苦,却食不甘味,着实让人心疼。不过,你可千万别以为这是航天局思虑不周,或者故意刁难。人家确实也有不得已之处。毕竟,除了照顾宇航员的健康,更需要保障的是他们的安全。
因此,空间站里不会有锅碗瓢盆,更不可能存在柴火炉灶,一切来自地面的“外卖”基本是真空包装的熟食。一次性“采购”,粮食囤个一年半载也是常有的事。但这其中绝不允许出现会产生碎屑的食物,这些小碎片在无重力的机舱内,会立马变得非常“任性”,四处飘洒。一旦它们钻进精密机器的缝隙,后果不堪设想。美国宇航员约翰·沃茨·杨就曾在航天服里偷带三明治,险些酿成大祸,最后遭到严厉处罚,一度被禁止飞行。
“太空食物不好吃,改善一下吧”,欧洲航天局将满心的担忧和愿望化成一纸“订单”,递到闻名遐迩的大厨赫斯顿手里。
赫斯顿开始到模拟太空舱体验失重的感觉,与仍在地面培训的宇航员促膝长谈,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性和个人诉求。长期调研后他才理解,这些“背井离乡”的探索者,对于食物的期许大同小异。他们希望在孤独的星际旅途中,能够通过味蕾这把钥匙,打开记忆的盒子,让自己慢慢回味地上的欢乐时光。
这样看来,“完全可以把那些食物做得更好看,更好吃,让他们在享用的时候有一种身临其境的现场感”,细致入微的赫斯顿试图用精心设计的食品包装,来博得疲惫不堪的太空吃货微微一笑。在安全健康的前提下,几滴烟熏油被加入新鲜的鲑鱼罐头里,“这能让他回忆起河边篝火烤鲑鱼的浪漫时光”。特制的香肠洋葱菜,“将与家人营火烹饪的家庭记忆带到遥远的太空站”。
结果还不错,经过一年的探索,赫斯顿把这份精心研制的“外卖”,如期送到“顾客”的口中。舌尖拨动的记忆,能否将天上人间紧密相连,除了用餐者本人,或许无人知晓。唯一能确定的是,宇航员们用完餐后,将一如既往地探索着地球,而赫斯顿会继续探索着这群太空吃货的味蕾和情感。
(图/ 豆薇)
女性比男性的方向感差吗
贝小戎
迈克尔·邦德在《寻路》一书中讲了一件令人心疼的事:66岁的杰拉尔丁是田纳西州一位退休护士,她在2013年7月徒步时因为迷路而丧生,两年后才被发现,而她偏离得并不远。2015年10月的一天,美国缅因州一位森林调查员在一个树丛里发现了一顶倒塌的帐篷,他看到睡袋里好像有一个人。搜救协调员得知其位置后,就猜到了遇难的应该是杰拉尔丁。
杰拉尔丁的方向感是不强,但她出发前做了详尽的计划,知道去哪儿找水和庇护。她丈夫乔治还开着车照应她。但7月22日,她没有出现在跟丈夫约定的碰头地点。乔治等了一天后报了警,之后几周内,几百位职业救援人员和志愿者展开搜寻,但没有任何发现。
后来搜救人员翻看了她的电话记录和日记,得知她当天在出发几英里之后离开山道去找卫生间,走了八十余步就在树林里迷路了。11点她给丈夫发短信说迷路了,让他打电话通知山道的维护人员去帮她。不幸的是那里没有信号。当晚她在她能找到的最高的地方扎起帐篷,她还听到了寻找她的直升机的声音,她生了火想让自己被发现。
8月6日,她最后一次用了手机。那时她知道自己获救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 她给救援人员留了一张便条:“找到我的遗体后, 请通知我丈夫乔治和我女儿克里, 把包里的东西寄给他们。”她在被冻死、饿死前活了至少19天。她不知道的是,曾经有一个带搜救犬的队伍从距她不到一百码内的地方走过,她的营地距离山道只有半英里,如果她往山下走,会看到一条废弃的铁路,沿着铁路无论往哪一头走,都能走出树林。
杰拉尔丁的运气也有点差。阿巴拉契亚山道上每隔二三十米就有贴在树上或石头上的长方形的路标。她之所以迷路,是因为那个地方树下灌木太浓密,各个方向看上去都一样,走的时候一不注意观察就回不去,没有任何地标、分界线和路牌。美国海军的SERE (生存、躲避、抵抗和逃脱)训练学校就设在那里,因为它很难逃脱。
有研究人员认为,女性没有男性的认路能力强,进化心理学家说,这是因为史前时期,男人打猎,女性采集,男性要往外走很远。但对现存部落的调查发现,女性一样会长途跋涉去寻找水果、蜂蜜、木柴,一样善于认路。研究者说,女性认路往往借助地标、注意周围环境跟自己位置的关系;男性更有可能借助太阳或基本方向,或想象鸟类的视角。如果向男性问路,他们会说到距离、方位,女性往往会描述一路上会看到什么。
在市区迷路虽然不危险,也会让人着急。2008年,有调查说,伦敦是最容易让人迷路的城市(其次是巴黎、曼谷、香港)。伦敦比较乱,是因为它没被规划过,许多生活区都有自己独特的布局,街道是弯曲的。如果我们周围缺少路线、边界、节点和地区,我们的大脑就会觉得很难描绘其地图。如果一个城市的街道像美国那样是网格状的,人们就很容易在头脑中构建出地图。动物也偏爱用网格来导航。实验发现,老鼠在探索曼哈顿的模型时,比探索耶路撒冷的模型会多玩二十分钟。但网格太多也不好,到处都太相似,也辨别不出方向。使用地标导航时,地标不是越大越好。伦敦最高的建筑碎片大厦对认路帮助不大,因为它位于市中心,从哪个方向看上去都一样。纽约的双子塔就比较理想,因为它位于曼哈顿的南端,需要往南走的话,盯着它就行了。
大部分医院都不好认路。在一些医院,病人因为害怕迷路而不太敢离开自己的病房。对医生来说,在密集的走廊和手术室之间穿行也很头痛。1990年对美国一家医院的研究推断,医务人员经常要给访客指路,每年损失的时间相当于22万美元。
(图/ 小粒团)
最精彩的戏都在片场
张天翼
有时会被问:下剧组最大的感受是什么?最大的感受是剧组实在苦,不管是大明星还是小助理,统统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拍战争戏尤其苦,不仅苦,还危险。
有一次我轮上了一回采访爆炸戏的探班。这个剧组驻扎的地方是山西大同,导演是个白胖子,副导演是个黑胖子——估计原本也是白胖子,晒黑的。导演端坐棚中,面前摆放着监视器、饮料、瓜子、薯片、葡萄干、山楂条。所有工作人员一人一帽,且都用各种布料把眼睛以下的部位全包起来,令整个团队有一种乌合之众的气质。他们一完成工作,就赶紧钻进导演棚后面的阴影中,摘了帽子让头皮透气。
安炸点是拍爆炸戏的第一步,烟火组人员先把错落的炸点选好,在炸点挖坑,放入一只直径8厘米左右的杯式铁座,填进火药,再放一定量的锯末,最后在上面压一两只用棉线捆扎成的四方小布包,布料大多为黑色帆布。而黑色布包被炸飞后,能营造出“石块飞溅”的观感,也不易伤人。
炸点埋好后,每个点插上红色小旗,让全体演员反复走位、试拍,以记住爆炸发生的位置。此时,副导演会不停地大吼提醒大家:“不要从炸点上跨过去,要绕过去!”试拍几遍后才能进入实拍阶段。
在片场大伙最盼望、导演与制片最恨的就是下雨。下雨天,大伙照样要到片场,但可以坐在小巴车里轻松地聊天、等雨停。某个雨天,某个片场,某辆小巴车里,一个女生活制片讲起她曾待过的剧组:“那是个明朝戏,中外合拍片,剧组一半是外国资方派来的人。进组之后每天都准时六点收工,早中晚三餐中西合璧,这边桌子上打卤面、炸春卷,那边是吐司、培根。外方监制是个西班牙帅哥,那些晚上,我们就坐在王妃、郡主坐过的回廊里,看月亮,喝酒,听他唱歌。”
众人听得发痴,连连感叹自己怎么没运气进那种剧组。一个小胖摄影助理说:“你们知道让·雅克拍的《狼图腾》吗?据说《狼图腾》组里有六七十只狼,光养狼、养黄羊就花两年……我还没拍过动物片呢。等出了这个组,我要想法子进《狼图腾》的组,那种组学东西多,苦也不怕。”
外面的雨势逐渐转弱。我向小胖摄影助理问了个傻问题:“这么苦,还爱电影吗?”他回道:“这么苦,不爱谁坚持得下去啊!”
我曾听过“ 暴君” 詹姆斯·卡梅隆在片场的行径,很多与卡梅隆合作过的人回忆说,进了卡梅隆的片场就像掉进了魔鬼的深渊,而卡梅隆拍过的最艰苦的电影正是《深渊》,至今它仍是影史上拍摄难度最大的电影之一。整部电影都在水下拍摄,为了模拟深海效果,卡梅隆在南加州一座废弃的核电站建起一个能容800万加仑水的巨大水箱,拍摄期间,演职员平均每天在水下待10小时,日落后开始工作,凌晨两点才爬出来吃“午饭”,爬出水箱时,头发结了冰,被漂白的眉毛迎风脱落。他们的蓝色潜水服一两天就被浸泡成了灰色,最后一共用掉一万多个氧气筒。该片主演哈里斯以饰演硬汉著称,因拍戏太苦哭得像个姑娘。卡梅隆身先士卒,和大家一起长久待在水下。他有一部单向对讲机,让他能像国王一样传达命令,那一边听令的人却无法回应——卡梅隆对此得意不已:“这是每个导演的梦想。”
与卡梅隆合作过的人都对他毁誉参半,不少人觉得他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但所有人都以拥有一件写着“你吓不倒我,我跟卡梅隆一起工作过”的T恤而自豪。
对于我来说,探班让我知道电影披的那一袭锦袍远看光鲜,近看补丁摞补丁,但爱它的人反而会因为这个对它更添疼惜——人人都说你美,对我来说,与你在人前光彩夺目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在片场时那饱经磨难的面容。
(图/ 李倩莹)
烤鸡蛋
王 族
到了和田,不愁吃不到烤鸡蛋。
和田的烤鸡蛋,一般都在巴扎上,是现烤现吃的小吃。常见的情景是,摊主用一个圆形油桶烧出一桶炭火,把鸡蛋埋进去烤一会儿,然后便不停地翻动。且不可小看这烦琐的翻动, 如果翻得不及时就会被烤爆,顿时蛋皮、蛋清和蛋黄纷飞,弄不好还会伤人。
新疆人善于用肉做烧烤,烤羊肉串、烤羊排、烤羊腿、烤羊腰、烤羊心、馕坑肉等,都是持续多年的就地取材,不用任何工具的做法。有人说,只要地里有庄稼,牲畜身上有肉,用上一把火,就有了烤熟的吃食。烧烤形式多了,人们的饮食便丰富了。有一句谚语说得更好:火将食物烤熟,嘴让日子幸福。
烤鸡蛋也是如此。
有人说,烤鸡蛋是一位和田人偶然创造的。那人在沙漠中放羊,生火烤了羊肉吃过后,却苦于没有锅,无法把揣在口袋里的两个鸡蛋煮熟吃掉。他把鸡蛋放到一边,躺下睡了一觉。等他醒来一看,那两个鸡蛋不知何时滚到火边,已被烤得透出焦黄色。那人诧异,难道鸡蛋也可以烤?他小心剥开鸡蛋尝吃,味道居然无比鲜美,尤其是受热的蛋清和蛋黄,更为绵软酥爽,有不错的口感。鸡蛋也可以烤,这一消息传出和田后,别处的人纷纷去尝试,却不成,要么鸡蛋“啪”的一声爆裂, 要么烤半天不见动静。人们逐一分析,不是鸡蛋的原因,亦不是柴火的原因,唯一的原因,是和田的气候干爽度合适,适合烤鸡蛋,而别处的气温却不适合。
烤鸡蛋看上去赏心悦目,吃起来味道独特,聆听其来历更让人着迷。但很多人到了和田,都把目光投向玉石,烤鸡蛋自然会被忽略。和田的玉石有羊脂玉、白玉、青玉和墨玉等,人们不会辨认,便统统称之为和田玉,似乎在和田得到一块一般的玉石也是宝贝。
巴扎上卖烤鸡蛋的人,比起卖玉石的人要少得多,但他们并不羡慕卖玉石的人,从他们的神情便可猜出他们的心思——别看你把价要得那么高,其实大多是骗人的,说到底就是一块石头。卖玉石的摊位上经常会听到“是真的还是假的”的声音,摊主急了便大叫:我的玉石是真的,你认不出来说明你的眼睛是假的。卖烤鸡蛋的人一脸自豪,他们的摊位上从来不会有人谈论真假,如果有人能弄出假烤鸡蛋,那他就有比做真烤鸡蛋还大的本事。
烤鸡蛋至今仍然一元钱一个,赶巴扎的人忙一阵子,抽空买一两个烤鸡蛋吃掉,算是喘口气或歇息的方式。曾有人认为吃东西就是吃东西, 不能算是休息。另有人说,人们在巴扎上吃一两个烤鸡蛋,就像在忙碌之余喝水一样,怎么不是休息?争论归争论,不可否认的是,烤鸡蛋虽然出现于巴扎,但不是主食,所以吃烤鸡蛋吃的是放松,享受的是愉悦的心情。
我有一次在于田县见几人围在一棵核桃树下,走近一看,原来他们生了一堆火在烤鸡蛋。当时已有一大堆鸡蛋烤好摆在火堆旁,他们在专注地剥鸡蛋壳。他们剥得很小心,担心用力不当会使整个鸡蛋烂掉,那样的话便只能从蛋壳中抠出蛋清和蛋黄,不但吃不出烤鸡蛋的味道,亦感受不到这一独特美食的风情。
他们见我好奇,便递一个烤鸡蛋到我手里,我依照他们的方法小心将蛋壳剥下, 一个完完整整,且表面焦黄诱人的蛋清便捧在手心。我欣赏一番后轻轻将蛋清掰开,里面的蛋黄便露了出来。经过炙烤后,蛋清和蛋黄均已收紧,一摸便感觉到少了平时的嫩滑,多了些细腻瓷实。吃了一口, 感觉有淡淡的焦香和脆酥,实为极难体验的爽口之感。他们却认为我吃得不够专业,示意我用鸡蛋蘸一点盐、孜然和辣子面,我照他们所说尝试,果然吃出了浓烈和奇特的味道,但这种味道仅仅浓缩在一个鸡蛋中,让人疑惑几口吃完后便再也无缘享受。
后来在巴扎上见到用木扦子、铁扦子等将鸡蛋穿孔穿起来,像烤羊肉串一样在烤。因为未见到操作方法,不知道味道如何, 但可断定是今人创造的烤法,远远不及用炭火烤出的鸡蛋有乡土气息,亦没有古老传统的意味。
后来我在巴扎上又见到了烤鹅蛋, 其烤法与烤鸡蛋如出一辙,但剥了蛋壳后就不一样了,那么大的一个鹅蛋,如同羊脂玉一样晶莹圆润,而烤焦的地方又酷似羊脂玉的“糖皮”,精美得让人不忍下口。烤鹅蛋不如烤鸡蛋的味道好,略有腥味,但撒上调料后再尝,味道马上就不一样了。
在烤鸡蛋摊位的附近,经常会有小孩子赌鸡蛋,好像没有那一幕便不是完整的烤鸡蛋摊位。通常的情形是,两个小孩子各自手持一个鸡蛋,使出适度力气碰向对方的鸡蛋,啪的一声必有一个鸡蛋被碰破,被碰破鸡蛋的一方垂头丧气地把鸡蛋交给对方,或再买一个烤鸡蛋继续赌,或生气地离去。
关于碰鸡蛋, 《荆楚岁时记》有载:“(寒食)斗鸡,镂鸡子(鸡蛋),斗鸡子。”可见南北朝时,乡间的斗鸡场上,即有碰鸡蛋的游戏。当时,用于比赛的鸡蛋要染色并雕刻出花纹,外观颇为精美。这一习俗在别处已不可见,唯独在偏僻的和田却被传承至今,着实让人吃惊。
在于田的巴扎上,我见到了好几个烤鸡蛋摊位,亦吃了烤鸡蛋,但一出巴扎,听到的仍是关于玉石交易的声音。这是一个尘土飞扬的地方,人们穿的衣服多是七八十年代的款式,但听到的交易额却让人惊骇——“这个玉五十万元”或者“那个玉二百万元”,如此交易的是什么玉呢?总觉得虚幻得极不真实。
走远后,身后的喧嚣声才弱了下去。于是便又想起被这喧嚣淹没的烤鸡蛋,一个才一块钱,却比玉石更亲切。玉石再贵重、再值钱,能与这里的几个人有关呢?反倒是烤鸡蛋能给每一个人口福,以小事物的沉默恩泽,让人安身立命。
这世间的很多事情,无不是如此。
(图/ 孙小片)
在巴西坐飞机
俞敏洪
来巴西之前安排行程,旅行社告诉我,巴西国内的航班只有经济舱,我以为是商务舱被人订满了。
到了巴西,在巴西国内坐了4趟航班,从圣保罗到亚马孙州的马瑙斯,航程4个小时;从马瑙斯到里约,航程4个小时;从里约到伊瓜苏,航程2个小时;从伊瓜苏到圣保罗,航程2个小时。4趟航班无一例外,上了飞机发现根本没有商务舱,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都是经济舱。
不光没有商务舱,而且巴西国内的航班没有大飞机,最大的就是波音737或者空客A320。主要原因可能是巴西除了圣保罗和里约两座大城市之外,其他城市都是小型城市,大飞机客人坐不满。而里约和圣保罗两座城市之间才300千米,大飞机才起飞不久就得降落了,还不如小飞机多几个航班,对于乘客更加方便。这两座大城市之间通航,都用市内小机场,方便乘客,更节约时间。
究其国内航班没有商务舱的原因,我问了一位空乘人员,说是巴西讲究平等,对旅客一视同仁,所以只有经济舱。但我后来发现这个理由不靠谱,因为巴西的国际航班,尤其是飞到拉丁美洲之外的航班,都有商务舱,而且商务舱的座位还很多。所以,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经济原因。巴西整体上经济还不是很景气,需要来回奔忙出差的商务人员不多,大多在里约和圣保罗这两座城市之间,真正的有钱人可以坐直升机或者私人飞机来往。巴西空域开放,直升机是有钱人常用的交通工具。巴西人民尽管收入不多,但喜欢度假,坐飞机去其他地方度假的人,很多是普通老百姓,相信他们宁可把钱花在酒吧喝啤酒上或者寻找艳遇上,也不花冤枉钱去坐商务舱。所以在飞机上设置商务舱,空着不合算,最后航空公司干脆把商务舱撤了,这样机舱内就都是经济舱了,简单,热闹,平等。我相信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经济上的原因,巴西国内的航班都是经济舱,对于航空公司和乘客都是有利的事情,是两方选择的结果。
听说巴西人做事情都是慢节奏,各种不守时、拖延和迟到,所以我特别担心巴西的航班会延误。结果坐了4趟巴西的国内航班,两家不同的航空公司,没有一次延误,甚至一分钟都没有。4趟航班都是到点就飞,准点到达。这和中国各航空公司把延误当作家常便饭,形成了鲜明对照。胡续东在《去他的巴西》里,提到巴西有一家他最喜欢的航空公司“Bra”,他翻译成“胸罩”航空,以机票便宜但是总是延误著称。我到了巴西在机场反复寻找,都没有找到“Bra”航班。问了一下当地人,说“胸罩”航空已经倒闭了,主要原因就是常常延误,巴西经济衰退后坐飞机的人又少,所以经营不下去了。看来即使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巴西人,也忍受不了飞机总是延误啊!“胸罩”航空的问题是,以为戴上胸罩就好,却疏忽了人们更加需要“穿裤衩”(人们追求的是既要价格便宜,又要准点的航班)。
在巴西的国内航班上,不管是中午起飞还是晚上起飞,都不提供餐食,但会提供一杯饮料和一小袋饼干类的小吃。空乘人员也不像中国那样都是清一色挑出来的美女,巴西的空乘人员有漂亮女孩,也有中年女性,还有很多是男性。从伊瓜苏飞回圣保罗的飞机上,空乘人员居然清一色是男性,我坐了二十年飞机,还是第一次碰到空乘都是男性的,不过总比美国和加拿大的航空公司要好。在美、加的航班上,空乘人员基本上清一色都是老太太或者老头子,在他们为你服务的同时,你总担心他们会摔倒,很想去扶他们一把。
(图/点点)
爱吃郁金香的鹿
肖复兴
在美国的布鲁明顿小城郊外一个叫海德公园的小区,每一户的房前屋后都有一块很宽敞的绿地。很少见像我们这里利用这样的空地种菜的,一般都会种些花草树木。我住在那里的时候,天天绕着小区散步,每一户人家的前面种的花草不尽相同,到了春天,姹紫嫣红,各显自己的园艺水平。
在一户人家的落地窗前,种的是一排整齐的郁金香,春末的时候,开着红色、黄色和紫色的花朵,点缀得窗前五彩斑斓,如一幅画,很是醒目。
没过几天,散步路过那里,看见每一株郁金香上的花朵,像割麦子一样,整整齐齐地全部割掉,一朵也没有了,只剩下绿叶和枝干。我以为是主人把它们摘掉,放进屋里的花瓶中独享了。
有一天散步路过那里,看见主人站在屋外和邻居聊天。我走过去,和她打招呼,然后指着窗前那一排郁金香,问她花怎么一朵都没有了呢。她告诉我,都被鹿吃了。然后,她笑着对我说,每年鹿都会光临她家,吃她的郁金香,每年她都会补种上新的郁金香。
这让我很奇怪,好像她种郁金香不是为了美化自家或自我欣赏,而是专门为给鹿提供美食的。
这里的鹿很多,一年四季都会穿梭于小区之间,自由自在,旁若无人。这个小区花的品种很多,不明白,为什么鹿独独偏爱郁金香?
后来看专门描写林中动物的法国作家于·列那尔写鹿,说远远看像是“一个陌生人顶着一盆花在走路”。便想起了小区的那些爱吃郁金香的鹿,它们一定是把吃进肚子里的郁金香,童话般幻化出来,开放在自己的头顶,才会像顶着一盆花在走路吧?当然,那得是没人打扰且有花可吃然后悠闲散步的鹿。(图/HHYM)
疫情下的美国人已经把拼图买脱销了
南回归线
在美国,与新冠肺炎感染人数一并疯涨的还有人们的焦虑情绪。
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他们通过囤积粮食、抢购厕纸来获取安全感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并非生活用品的拼图也快被抢光了。
游戏产品制造商的CEO 菲利普· 弗朗克近期接受采访时提到, 过去的两周里, 其公司在美国的拼图销售额同比飙升370%——这是公司136年历史中的头一遭。2019年,他们平均每分钟卖出7套拼图,而现在,这个数字上升到了20。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当下拼图的需求量已经与圣诞节前几周相差无几,人们好像把复活节过成了圣诞节。”
而拼图之所以卖得这么好,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人们实在是太无聊了。
美国多个州实行的居家隔离令要求民众待在家中,取消一切私人、公共性质的聚会。而窝在家里之后,人们又发现竞技赛事取消了,影视剧集延期了,甚至部分游戏都跳票了。百无聊赖之下,人们终于回想起一种古老的娱乐方式——拼拼图。
不需要硬件设备支持,没有任何场地限制,不仅消磨时间,甚至还能阖家同乐。美国人民一拍脑门,拼图的畅销开始了。
各大社交媒体上,用“新冠”和“拼图”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你能切实地看到无数人是怎么度过疫情下乏味的一天又一天。
而在一般情况下,拼图的难度是可以和人的无聊程度挂钩的。很难想象,要在家憋成什么样,才能拼出一幅《维特鲁威人》。
“ 全美的拼图都卖疯啦!”——对于拼图销售商来说,这自然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圣路易斯的拼图仓库号称美国最大的拼图玩具商店,店主布莱恩·韦尔经营这家店已有将近十年。
正常情况下,店里每天能出售1000幅拼图,而在最近一周,日销量翻了十倍,变成了一万。
人手忙不过来,他最后不得不将店里本来的20名员工扩招到50余名,其中还包括他四个因为疫情没法去上学的孩子。
拼图仓库正在尽力以正常售价销售这些拼图,但由于产能不足,如果现在下单,等待拼图到货可能需要数个星期乃至一个月之久。
而在亚马逊和eBay上,将原价17美元的拼图翻了番卖的不在少数。
虽然不少人把这次的“拼图狂潮”看作前所未有的盛况,但美国贝茨学院的益智史学家、经济学荣誉教授安妮·威廉姆表示,如今的情况早在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时期就发生过。
“在经济动荡时期,美国人投身于拼图游戏的情况并不罕见。” 威廉姆斯说,“拼图是你可以控制的东西。现在人们觉得生活完全失控了,但至少拼图还在掌控之中。”
(图/ 豆薇)
苔藓笔记
李青松
朋友斧子跟我说,看见苔藓就会想起老家,就会想起童年。斧子说,不知怎的,老家门前台阶石缝里的苔藓,竟会这么长久地停留在记忆里。干燥的北方苔藓并非随处可见,也许只有发呆过的孩童才会长久地注视脚下这极渺小的生命。
或许,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一丛苔藓。绿茸茸,柔软,湿润。
苔藓,非草非木,无花无果没有根。人说无根的东西不靠谱。苔藓却不然,它不会稍纵即逝,不会随风飘散,甚至永远不会腐烂。从这个意义上说,苔藓的灵魂不朽。
时间之外,一定还有一个苔藓时间。苔藓时间存在于静态里,存在于我们的想象无法抵达的深处。苔藓时间是长了牙齿的时间,能把石头吃掉,能把格局改变,能把空间解体。在阴暗潮湿之处,在残破不堪之中,浮生出新的气象。
在长白山,我曾看见山民用苔藓包裹刚刚挖出的人参,在早晨的集市上出售。那苔藓,薄薄的一层,还带着露珠。山民说用原生态的苔藓保湿保鲜,才能保证人参的品质和性格不变。苔藓没有疆域,地球上任何角落都有它的身影。只是需要时间和湿度。苔藓不畏严寒,在厚厚的冰面或者积雪下照样生存。苔藓,是冬天北极驯鹿重要的食物。在苍茫的天际里,驯鹿能够闻出它的气味。前蹄刨开积雪,只要找到苔藓,就可以度过漫长的冬天了。苔藓与驯鹿之间,存在着一种神秘的联系吗?
苔藓分明长着耳朵。它能听到水声风声雷声,能听到山林里竹笋拔节的声音,能听到藤蔓伸腰打哈欠的声音,能听到花开朗笑的声音。如此,声音听得多了,浅的苔藓也便深了,薄的苔藓也便厚了,疏的苔藓也便密了,散的苔藓也便聚了,瘦的苔藓也便肥了。
苔藓在改变着世界的同时,也在创造着世界。
它喜阴喜湿喜水。它知道水的来处,知道水的去向。远看,是典籍文字里的漶,模糊不清,朦朦胧胧;近观,是水畔木屋时光里的闲,慵懒如沙发上发呆的女人和旁边睡觉的猫。
苔藓远离所谓的艺术。画家画竹画兰画梅画菊,很少听说哪个画家专门去画苔藓。画家也点苔,但只是绘画节奏的调剂。苔藓几乎没有脾气,一言不发,悄无声息。它有一种隐忍的气质,我们很少听到有关它的消息。它不与树木争强,不与花草抢眼。
然而,苔藓看似卑微,实则有着超强的修复自然的能力。在修复的过程中,苔藓稳固了土壤,稳固了植被,保持了水分,增强了自然的免疫系统。在修复的过程中,它缝合瑕疵和遗憾,缝合疲惫和恐惧,用柔情和慈爱去抚慰大地受伤的心。
依照寻常的思维来看待苔藓,有些不太符合逻辑。不用耕耘,不用播种,它却在我们忽略的角落不可思议地长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从来就不是主角,甚至连配角也不是。它表现出迥异的生活形态,在不可能的地方表现出可能。它长在峭壁上,长在废墟上,长在老瓦上,长在树皮上,长在井台上,长在乌龟的甲片上。它不占空间,几乎没有多少重量。我们看不见它生长,可它一刻不停地在生长,即便在我们的梦里。
是的,生命的本质,是我们无法看穿的。苔藓演绎的故事,始终是个未解之谜。林奈说:“自然从不跃进。”但在我看来,苔藓无时无刻不在跃进。虽然这种跃进我们无法看到,但能够真切地感知——它有一个伟大的梦想。
有一次在浙西山区某地,我看见斧子拿着手机总是俯身拍来拍去。我四下看看,发现也没有什么新奇的,到近前才发现拍的是苔藓。台阶缝里的苔藓,古树干上的苔藓,老屋墙角的苔藓,天井四周的苔藓。
那些苔藓,泛着幽幽的光、润润的绿,却隐隐地,仿佛云蒸霞蔚一般,升腾着灼灼朝日之辉。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图/ 熊LALA)
迷腥记
殳俏
嗜腥之人,大都出生在湖边海边。腥味对我们来说,不是令人不快的咸腐,而是来自湖水和海洋的小小刺激,一到口中,即变成一种深不可测的生气勃勃,试探着你的鼻腔和舌根。“你的味觉里藏了只猫。”小时候大人都会这么跟我说。确实,尝腥永远是场撩拨和反撩拨的猫样游戏。就算是只限于20分钟的早饭时间,你也可以来口黄泥螺,被腥醉到,于是赶快卧一口白粥进嘴,平复了,再来一颗黄泥螺,腥味一出,继而又抿口白粥。就这么周而复始地,没什么胃口的大早上也可以玩得兴致盎然。
对味觉里藏了只猫的人来说,大块的鱼肉,除非够新鲜够丰腴,可以用来生吃其原味,否则的话,或煎或烤,或煮或炖,都没甚大意思。这样的鱼,最后不是被粉饰成了木木然一块鸡胸肉的近亲,就是直接被深埋进了调味酱料的坟墓之中动弹不得。而小鱼小虾这样的东西便不同了,细密紧凑,灵气逼人,将最精华的“腥”柔和而圆浑地聚集在身体内部那一小点点的方寸之间。无论是小河虾,还是刀鱼,最后你都会在繁复且微妙的咀嚼过程中发现,嗜腥,其实就是变相的嗜鲜。只不过腥是鲜的难搞版本,大多数人不屑梳理那么多层鳞片,吐那么多条鱼骨,只得到这么一点点的味觉小火花,何况还要冒着被鱼刺鲠喉的危险。但真正懂腥之人,分明就是掌握了身为猫咪的乐趣,以极笃定的一颗心,细细挑刺,悠悠抿鲜,直看窗外的影子越拉越长。人生嘛,不着急,本来吃一整条鱼,就是大件事呢。
五六月份的江南,捧碗盐水煮的带子小河虾,盘腿坐着,一边看书一边一个个地剥来吃,最舒服。这样迷你到只有指尖大小的河虾,身体却又都是鼓鼓囊囊的,每一只的肚皮里都充满黑压压的虾籽。两根细葱一片生姜来煮整碗就好,香料一多,对于原生的腥和鲜来说就是莫大的悲剧。这样的小河虾,吃起来就像嗑瓜子,满满一碗,从刚煮出来的半温热直吃到全部变凉,更是肉紧凉甜,别有风味。
潮汕人喜食的鱼饭,也是嗜腥之人的恩物。所谓鱼饭,与饭无关,只是指去除内脏和鳃用海盐水天然煮熟的整条鱼。渔民得到鱼要比得到米更容易,是以直接在船上用大锅加海水煮刚捕捞上来的鱼,以鱼当饭。鱼饭的味道,是凝结的鱼冻包裹着紧致鱼肉的双重鲜美之味。夏天的夜晚,在夜糜摊档上要几种不同的鱼饭,有的肉质弹牙,有的口感纤柔,配锅粥浆细密的白糜,足以令你味觉里的那只猫在深夜跳脱出来,喜不自胜一番。
西方人也有嗜腥的,但跟东方人比起来,就嗜得不那么高妙了。费雪曾冷嘲热讽英国人是“爱用熏鲱鱼配茶”的民族,但是当真轮到他们在战争时代陷入鲱鱼荒的时候:“英国鱼摊上从鲸肉到新西兰长贝那些各式各样的异国水产,都像是英国本地厨师不得不背负的沉重的十字架。”比之起来,意大利人、西班牙人以及葡萄牙人,都能算是欧洲做鱼的高手了。“要是吃腻了各种做法烹调过的鱼,任何一种肉质细腻的鱼都可以切成薄片,浸泡在柠檬或莱姆汁里,过4个小时之后,你会发现,尽管无炉又无火,但鱼肉已经被腌熟了。”这仿佛是欧美人士最啧啧称奇的烹鱼方法之一了,但东方人听到这种方法,想必只会腼腆地微笑着说:“我家乡做鱼的高招比这不可思议一千倍。”但说实话,这样的吃鱼法,当你身处意大利或西班牙,忽然犯起嗜腥的猫星病的时候,也算是一种唾手可得的解决方法了。
把鱼肉上的酸汁沥干,撒一点点黑胡椒,再配杯冻白酒。在更窘迫的情况下,你甚至可以要一份来自葡萄牙的腌沙丁鱼罐头,他们做这样的鱼罐头还是蛮有理有节的,只用柠檬或番茄调味,所以你可以把罐头里混合着浓鲜鱼汁的橄榄油撒在你的沙拉上,或用面包蘸蘸,然后对萦绕在你脚边的那只餐馆的猫说,就这么办吧,这样也还不错。(图/熊LALA)
吃遍贵州,我彻底酸了
暮易
贵州人有一句傍身定心的俚语:“三天不吃酸,走路打窜窜。”意为饭菜里要是不沾一点酸味,那赶路行走都会东歪西斜不成体统的。早几年从滇返渝途经贵州,在云南官渡品尝傣族的酸撒撇,当场酸得我哑然失笑面目狰狞,那惨绝人寰的酸差点没把我的肠胃拧成麻花儿,直勾勾的,不带一点遮掩,幸得“贵州酸”才缓过神来。于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完美的酸不能像是直接喝醋那样凶猛,得有层次,有格调,刚一“酸”入佳境立马收住,让你再享受其他如辣如甜如鲜的滋味,进退得宜,方能酸成大器。
“贵州酸”可温润可大气,可醇和可轩昂。从地域上比较,并不似山西老陈醋那种浑朴绵厚透骨透心的酸,而是苗家小儿女那般清新婉约的酸,打着情骂着俏的酸。如若以人物具象化,不类王熙凤城府极深的尖酸,而如林黛玉那般似蹙非蹙泪光点点的娇酸。酸得动人心魄,酸得我见犹怜。
那永恒的酸啊,是贵州人的生命底味。
“ 天无三日晴, 地无三里平”,因地势崎岖、气候潮湿,常年蛮烟障雾,贵州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平原支撑的地区,自古缺盐成了他们嗜酸的最大原动力,以酸代盐,大巧若拙地抚慰了山里人的一日三餐。酸味家族人丁兴旺,颇为繁盛,分毛辣角酸、红油酸、糟辣酸、辣酱酸,其他旁支系如盐酸、虾酸,甚至还有臭酸,每一种酸都各具千秋,被时光厚待出酸辣、鲜酸、咸酸的缤纷风味。一味酸汤,就是贵州人粗茶淡饭里的生动澎湃。酸汤内又有乾坤,一曰“白酸”,二为“红酸”,二者并蒂盛开,争艳夺丽。白酸多为天然五谷发酵而成,汤色澄澈,白似牛乳,清新隽美。泼辣红颜般的红酸汤格外惹眼,将野生西红柿(当地称毛辣角)加盐发酵酿成,酸香醇爽,开胃醒神。
一个是纯洁的白玫瑰,一个是热烈的红玫瑰,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全都要。于是在贵州人的巧手下,红酸白酸按照完美的比例强强联手成就了贵州闻名遐迩的酸汤鱼。初食贵阳,纵然已被牛肉粉、恋爱豆腐果、肠旺面、洋芋的狂潮席卷得人仰马翻,瘫软在地,然而面对一锅高调放光的酸汤鱼,刚刚还在求饶的肠胃立即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大拍胸脯道:“我能行,我可以!”
酸汤鱼之所以如此惊艳,得益于这里山林田园的集体馈赠。贵州是“林中有城,城中有林”的天然氧吧避暑胜地,每年家乡热得变形之际,去一趟贵州便是最宜人的“清凉补”,四处山青水幽, 城中已是世外桃源, 遑论郊野村郭。“ 八山一水一分田” , 这里梯田如云, 萧散疏清,充盈着“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野逸古淡,让我这个来自山水之城的人也不得不仰望艳慕。好山绕好水,无边风月之下的清泉活水,为熬一锅酸汤辗转良久。
其次这鱼不是俗物。禾花鱼生于旖旎风光之地,与禾稻共生共养, 食禾花饮清露, 全无土腥, 为烹饪上品。食材清新脱俗,酸汤担当调味主力,点睛之笔是汤里还有一味木姜子,为西南地区盛产的一种特殊香料,异香扑鼻,如同冬阴功汤必不可少的香茅,木姜子的怪诞新奇咻地一下为酸汤鱼加上了一层神秘的魔法。熬制汤料时还得加上西红柿提味儿,鲜酸和陈酸之间发生奇妙的联结融合,出品的汤色红粉相间,娇艳之中带些雅淡,鱼片滑嫩鲜美,汤底酸爽清洌,蘸水干辣浓香。吃鱼先品汤,一股汩汩暖流入口,酸感轻轻踮起脚尖踩过味蕾,顷刻微辣感又突突地碾过,巧妙的复合快感迅速向五脏庙滑去,吃完整个身心都变得温软起来。
煎饼卷一切, 丝娃娃裹万物。轻薄柔韧的米皮接纳复杂百味,脆爽怡人,酸辣生津。作为贵阳名小吃,软萌可爱似“襁褓中的婴儿” , 亦视酸汤为其灵魂。新鲜脆嫩的莴苣丝、海带丝、萝卜丝、白菜丝等被裹在白嫩的米皮中,丝丝入扣、丝丝细巧,码上肉感脆哨、酥香黄豆,以及“田野幽灵”折耳根,精心拢紧拿捏好,灌进酸酸辣辣的酸汤汁方得圆满,仿若嗷嗷待哺的小家伙终于含上了甘甜顺滑的乳汁,一切都变得祥和宁静。丝娃娃的配菜不受拘役,荤素尽兴,全凭喜好,其中贵州人爱的折耳根必不可少,之所以说它是田野幽灵,大概除了西南几省外地人很难识其美味,连吃遍天下胃口矫健的汪曾祺先生也将它视为畏途,不过爱的人当然是自得其乐。
至于贵州的糟辣子实为辣界翘楚,是代表贵州印象地道的黔味之一。其地位正如四川人的豆瓣酱、东北人的大酱一样是厨房灶台的扛把子。“没有一颗辣椒能逃出贵州”,大量的红辣椒于木盆中剁碎,加入盐、姜蒜封坛, 等待时间垂爱。贵州溶洞极多, 遵义有闻名的洞藏糟辣椒,洞内低温耐储, 自然发酵后的糟辣子, 色泽红润, 浓香拂鼻, 光是嗅闻一下就会涎水四流。口感酸香爽辣, 层次丰裕,直入心扉。
老干妈是走向世界的贵州味道,而糟辣子是走进贵州人心里的乡愁。认识一个贵州朋友,说重庆的油辣子不错干辣椒特香,但都比不上妈妈寄来的糟辣子,无聊提神来一点,乏味的外卖亦可添香增妙,尤其是深夜思亲想家之际,空口咂摸一点儿,好像妈妈的唠叨声又飘了过来,真是幸福坏了呢!煮鱼炒饭炒鱼香肉丝一勺糟辣子定乾坤,凉拌煎炒少不了,拌面条米线极佳,直接下饭也无不可。只要你哪天丧气没胃口了,热烈奔放的糟辣子便会立即冲过来笑眯眯地说道:“别怕,有我在呢。”糟辣子的魅力如贵州妹子一般, 娇俏不失温良,呼呼刨下三碗大米饭,啧,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一到秋冬季节,贵州人家家户户可谓整日囿于昼夜厨房与爱,制鱼酱、腌禾花鱼、做糟辣椒、酿酸汤,老少出动,共同参与一场酸味饮食奇观。此时,贵州小孩可乐了,下田抓鱼,采辣椒拔生姜,好不热闹。做这些美食不仅仅是生动的童年乐趣,或许也意味着和在外谋生活的父母重逢。留守孩子们,用一味酸期盼着团圆。
山西人能吃醋,“老陈醋每户一斤”是他们的生计大事;贵州人嗜酸, 家里十几个酸坛子一溜排开,说明家底子厚。炒、炖、煎、煮,无酸不成席,无辣不尽欢,这既是他们在大山深处习得的民间智慧,也是一股原始生命力的绽放涌动。
贵州人的一天,被夺命勾魂的酸唤醒。一日三顿酸,照样吃得欢。早晨在一碗酸汤粉的氤氲中疏通经络,晌午一碗让人口水横流的酸汤饭化解一上午的忙碌疲态,下午茶一枚丝娃娃能吃出调琴弄茶般的悠然,黄昏之后酸味精灵集体夜游, 酸汤豆米火锅、酸汤鱼咕嘟咕嘟弥散出馨香的人间烟火气,寒夜里的归人过客循着酸味得到了慰藉。春花夏雨,秋风冬雪,美味与人的初心不曾易改。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唯有深爱的美食和亲人的牵挂在,我们就能庆幸,人生尚有来处。
(图/ 吴敏)
宋朝人是怎么相亲的
吴钩
今天许多大龄青年,不是正在相亲,就是走在去相亲的路上。很多“剩男剩女”还为频频被家长逼着相亲而陷入深深的烦恼当中,视相亲为家庭“公害”。说起来,这相亲的习惯,应该起源于宋朝。宋朝之前,或许有个别的相亲行为,将相亲纳为缔结婚姻过程的其中一个环节,却是始自宋代。
相亲环节的出现, 应该说是一个进步。你知道,古人结婚,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法律也规定:“为婚之法,必有行媒。”一桩不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是不合法的。
这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通常被当成是“包办婚姻”的渊薮,一桩婚事,只要经媒人撮合,双方家长同意,便可宣告成立,至于新郎与新娘本人的意见,可以不予考虑。但是, 宋朝人缔结婚姻, 在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礼法的同时,又引入一个“相亲”的环节,请男女对象先见个面,如果双方不合意, 便停止说亲。换言之, 因为有了“ 相亲” 的习惯, 年轻人对自己的婚事取得了一定的自主权, 并非全然由家长说了算。
《梦粱录》记载:媒人说亲之后, “ 男家择日备酒礼诣女家,或借园圃,或湖舫内,两亲相见,谓之‘相亲’。如新人中意,即以金钗插于冠髻中,名曰‘插钗’。若不如意,则送彩缎二匹,谓之‘压惊’,则姻事不谐矣”。
根据宋人笔记的记述,我们可以了解到宋朝人的大致相亲过程: 男女双方约定一个时间见面,地方通常是女方之家,或者找一个比较惬意的园圃、湖舫之内。男家要带着礼品。相亲时,如果准新郎觉得满意,就用一支金钗插到准新娘的发上,这叫作“插钗”。插钗即意味着速配成功。如果准新郎看不起准新娘呢?就给女家送上彩缎二匹,这叫作“压惊”,暗示这门亲事说不成了。
明代冯梦龙根据宋话本《西山一窟鬼》整理的《一窟鬼癞道人除怪》,讲述有宋人相亲的具体经过,我们来看看——
话说南宋绍兴十年间,有个秀才,是福州威武军人,姓吴名洪。离了乡里,来行在临安府求取功名,却一举不中,吴秀才闷闷不已,又没什么盘缠,也自羞归故里,只得胡乱在杭州州桥下开一个小小学堂度日。
这一日,吴秀才正在学堂里教书, 只听得青布帘儿上铃声响,走来一个人。吴秀才看那来人,不是别人,却是半年前搬走了的邻舍王婆。原来这王婆是个媒人,专靠做媒为生。
王婆见吴秀才二十二岁,尚未婚配,就给他做媒,说眼下正好有一门亲事等着秀才您,女方是一个叫李乐娘的小娘子,长得一表人才,又知书识礼,租住在旧邻舍陈干娘的家里,说亲的都踏破了门槛,但李乐娘说:“我只要嫁个读书官人。”这小娘子,跟秀才您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吴秀才一听大喜,便托王婆说合。王婆离去,找陈干娘约好了日子, 带了小娘子来梅家桥下酒店里, 同吴秀才“ 过眼则个”,亦即相亲。
到了相亲之日,吴秀才换了几件新衣裳,放了学生,一程走将来梅家桥下酒店里, 远远地王婆早接见了。两个同入酒店里来。到得楼上, 陈干娘接着,吴秀才便问道: “ 小娘子在哪里?”陈干娘道:“在东阁儿里坐着哩。”吴秀才走到窗外,用舌尖舐破窗眼儿, 喝声彩说:“她不是人!”
陈干娘说,如何不是人?吴秀才说:分明是天上的仙女。原来, 那李乐娘长得: “ 水剪双眸,花生丹脸,云鬓轻梳蝉翼,蛾眉淡拂春山; 朱唇缀一颗夭桃, 皓齿排两行碎玉。意态自然, 迥出伦辈, 有如织女下瑶台,浑似嫦娥离月殿。”吴秀才都看呆了。
吴秀才当下就插了钗,定下亲事。过了几天,便将小娘子娶进门来。
这一相亲习俗,一直沿袭至近代。清代蒲松龄(对,就是那个写《聊斋志异》的蒲松龄)整理的“聊斋俚曲”《琴瑟乐》,便是对清代山东淄博一带相亲婚俗的生动展示。我们来看看:
“园里采花,园里采花,忽见媒婆到俺家。这场暗喜欢,倒有天来大。爹正在家, 娘正在家。若是门户对的好人家,祷告好爹娘,发了庚帖罢。”说的是媒人登门提亲来了。
亲事初步说定之后,便是相亲的程序:“媒人又来了,媒人又来了, 说是婆婆要瞧瞧, 明天大饭时,候着他来到。故意心焦,故意心焦,人生面不熟,是待怎么着?嫂子来劝我,我仔偷眼笑。”说的是媒人说亲之后,男方家长前来相亲。
相亲之日,“准新娘”很是激动:“婆婆来相,婆婆来相,慌忙换上新衣裳。本等心里喜,装作羞模样。站立中堂,站立中堂,低着头儿偷眼望,看见老人家,倒也喜欢像。丢丢羞羞往外走,婆婆迎门拉住手,想是心里看中了,怎么只管咧着口?头上脚下细端详,我也偷眼瞅一瞅。槽头买马看母子,婆婆的模样倒不丑。”
跟着“未来婆婆”而来的还有“准新郎”,两个年轻男女也相互偷偷打量: “ 那人装娇,那人装娇,往我门前走几遭。慌得小厮们, 连把姑夫叫。他也偷瞧, 我也偷瞧: 模样俊雅好丰标, 与奴正相当, 一对美年少。”看来双方都对上了眼。
直到20世纪80年代,我家乡一带还保留着一种古朴的相亲习俗。假设某男家委托媒人说亲,媒人说合某女家,接下来,媒人会带着男方,带了礼品拜访女方家。这时,出来接待客人的是女方家长,被说合的那位女孩子是不出面的,但她会躲在闺房内,偷偷打量男方的谈吐举止。如果她对男方有意,便会走出来给男方倒茶。如果不满意,就一直躺着不出来。女孩子一走出来倒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这门亲事有戏了。
坦率地说,我觉得这样的相亲方式,有一种含蓄之美。
(图/ 孙小片)
十七岁等6则
时间 胶囊
未来的模样,过去的情结,纠结的爱情、梦想、烦恼,或者别的,无论此时此刻的我们如何沉浸其中难以自拔,如何充满好奇,希望借魔镜看穿一切,但都是无果之花,只有时间,亘古公平,静静流淌,检阅一切。把你此时此刻的故事、情绪、暗恋,以及一切想要封存起来的秘密,写成200字以内的文字,发短信(17611610721)给我们吧,将它们寄存在《意林·原创版》“时间胶囊”之中,等待时间的检阅。
【十七岁】
十七岁的我要读好多书,十七岁的我要交好多朋友,十七岁的我要吃好多美食,十七岁的我还要走好多路。妈妈,十七岁的我已经知道你的愁了。妈妈,十七岁的我已经有了你的愁了。(黑木的胡渣)
【狗子的秘密】
我有一只狗子,它每天都要喝牛奶,吃巧克力味狗粮,在风雨不侵的房里,窝着,睡着,打着呼噜。我和它在我们家的院子里,等待五月花开。我告诉它,隔壁的猫咪喜欢青苔。(山楂日青)
【过来人】
那些年唱过的歌、扬过的土、翻过的栅栏、爬过的墙,是同样的老地方,是相似的小情绪,是不同的小伙伴,是每个人的旧时光。现在,我也成了过来人。(想的美xxx)
【你终究是你】
背负着别人的期望努力生活,背负着别人的期许努力优秀,别人都在看你飞得高不高,远不远,却没人会问你飞得累不累,摔得疼不疼,但不要忘记,你终究是你,一个有属于自己人生的你。不要让别人的想法左右了属于你自己的人生,毕竟,人生的道路是自己去闯的。(雅丽08060921)
【夜】
这夜微冷,长路两旁枝杈招展,昏黄的路灯空净地亮着。霎时风起,带走了几片绯红的叶。慢慢踱着,不时听到清脆的汽鸣。或许,这是繁重生活的放空。(青夜小榭)
【旅途】
人生像是一场火车上的旅途,有些人还未来得及上车,便已错过;有些人一直在车上,目送着身边人下车,直至终点。(陌上无桑xzwyb)
星空 等6则
用最短的文字描述心中最真的感动,2014 年北京语文高考增加了微写作考题,一时间,众人纷说微写作。微见其真,写之所写,感受你心头微小的悸动,路过你心上美好的诗句,写下你心中最幸福的小事。发送200 字以内的内容至17611610721,微写作等你来展示心底的故事。
【星空】
听说星空能治愈一切伤痛,我看了看星空,又想了想你,仿佛做了个失而复得的梦。
——月色追黄昏
【语言】
语言这东西,有些很温暖,像冬日阳光。有些很平淡,像白开水,总让人想不起滋味。还有些像细沙,不在意便罢,在意了便跳进你眼里,刺得你生疼。
——飞屿Fly
【水】
我捡起池塘里的一滴水,一用力,就碎了,世界消失了。
——你爷又回来了
【心情】
天气好的时候,我把压在心底的,那些腐坏了的心情,全部收拾出来,让它们暴晒在阳光下。待它们蒸干了水分,我再把它们一一收回,珍藏在心底的一个小角落。
——Wanan·DAYTOY
【等】
我会种一棵树,然后坐在那儿,等一阵风。
——金某人201801
【山水和一树繁花】
你是山水,我是世界上偏远的一树繁花。你在唱歌的时候,请悄悄带上我。你在沉默的时候,请让我和你一起沉默。我们独自成峰,我们合抱成河。我们朝向太阳,我们流向大海。
——我全世界的野心在你这
微评
【星空】遥远的星星,能带给我们心灵上的慰藉。
【语言】你不经意的言语,可能会停留在别人的心底,久久不能抹去。
【心情】让阳光驱走黑暗,让糟糕的心情变得温暖。
【山水和一树繁花】山水、繁花,彼此相依,彼此成就。
【等】那树荫下的一阵风,是夏天最美好的记忆。
【水】一滴水,一世界。
超级秀场
超敌级不秀动场, 忙我碌不的动磊编
文/嘉客 绘/哈拉武
后果
问:三个月还不开学的大学宿舍,现在怎么样了?
答:半桶蛋白粉放宿舍了,估计一开门老鼠能把我一拳打死。
称谓
问:一条蚯蚓切成两段,变成两条蚯蚓,那么新的蚯蚓和原来的是什么关系?
答:最熟悉的陌生蚓。
意外
为了训练自己的记忆力,今天收到快递取件码后在心中默默记下,然后不带手机下楼取件,非常顺利地输入密码拿到快递,真想为自己年轻的头脑点赞!
这时才发现没带手机和钥匙,回不了家了。
教育
我还记得我六岁时,我爸直接把我扔进游泳池里,认为这样我就能立刻学会游泳。
说不定真的有用——如果当时池子里有水的话。
现象
当物体的运行速度超过声音时,会发出爆炸声,科学称之为音障。
当思维的运行速度超过智力时,会发出欢呼声,科学称之为智障。
特点
问:哪种动物最会打官腔?
答:鸡,因为机关枪。
区别
问:做饭的时候用大火和小火有什么区别?
答:小火比较精神。
难度
今天去超市买蜂花护发素,一时没有找到,于是问超市管理员蜂花护发素在哪里。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突然发现自己的舌头不好使了,难道是我岁数大的缘故吗?我一连说了好几遍,管理员才听明白,并找到拿给我:你的蜂花复发素。嗯,我瞬间释然了,这几个字真的是舌头杀手啊!不信,你试试看。
作用
问:女朋友跟你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是?
答:快递拿一下。
作用
今天跟妈妈聊天,说起专家理论“童年对孩子打骂起不到一点教育作用”,感慨自己小时候白挨打了。
妈妈笑笑说:“没有白挨啊,每次打完之后,我心情都好多了。”
原因
问:为什么艺术类院校学费普遍很贵?
答:艺术类的收费高,我觉得主要是避免穷人家孩子误入歧途,因为毕业太难找工作了,没点家底很容易饿死街头。
夸奖
如何夸一匹马——这马真牛。
如何夸一头牛——这牛好大的马力。
方法
问:怎样喝奶茶不容易发胖?
答:喝前摇一摇,让奶茶替你运动,这样就会消耗掉卡路里了。
数独等5则
一、骑士与财宝
这6 个英勇的骑士中,只有1个能最终到达藏有财宝的地方,你猜是哪个呢?
二、没有正方形
你至少需要拿走多少根火柴才能使图中没有任何正方形存在?
三、五角星之和
你能将数字1~12(除去7和11)填入五角星上的10个圆圈中,并使任何1条直线上的数字之和等于24吗?
四、趣味数独
1.锯齿数独
将数字1~9填入空格内,使每行、每列和每个锯齿形粗线宫内数字均不重复。
2.杀手数独
将数字1~9填入空格内,使每行 、每列和每宫内数字均不重复,虚线框内提示数表示框内所有数字之和,同虚线框内不能填入相同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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